四月初,初夏将至,明明应该有些燥热的天气,此刻在偌大的大殿上,却是一片凛冽的寒意,冰冷刺骨。
季朗看着迫于景晗气势下战战兢兢,垂首不语的众大臣,心下讥笑一声,果然是一群扶不起的阿斗,微微抬眸却不经意对上景晗暗含警告和威胁的眼眸,眸光闪了闪,随后嘴角又肆无忌惮的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漆黑的眼眸异光流转,不想让我继续说下去么?我怎么会如你所愿呢?
“皇上,正所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内患不除,如何能安人心?先皇爱民如子,泽披天下,若是百姓知道他当年死于非命,恐天下难安啊!”
“皇上,季大人所言甚是”一旁的林莫臣本来想作壁上观,可突然接到自家女儿的暗示,心下暗叹一声,便又开始推波助澜了起来。
此言一出,众大臣纷纷佩服的看着他和季朗,这一个个今日吃错药了,胆儿都这么肥?不过,两人毕竟都是两朝元老,在朝中威望极高,他们这一同仇敌忾,很多犹豫不决的大臣纷纷坚定了立场,也立刻垂首附和道:“皇上,内患不除,天下难安啊”
而角落中的白色鎏金官服的年轻男子看着这一幕,眼底划过一丝几不可见的嘲讽。
“你这是在威胁朕?”果然,景晗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垂首不语的季朗,平淡无波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可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臣等不敢!”
“哼”景晗轻哼一声,“不敢,数日不见,朕看你们胆子倒是养肥了不少!”说着,转头看向在龙椅上一脸看好戏的云晧,忽地诡异一笑,“皇兄,这种局面你说皇弟该如何处理比较好?”
云晧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薄唇轻启:“你是皇帝,自然有你做主”
景晗闻言眸底闪过一丝纠结与沉痛,林灵不忍,握住景晗的手,状似无辜道:“皇上,若是父皇还在就不必如此为难了”
“父皇?”景晗似是想到了什么,神情一顿,看向殿上跪着的半边江山,眸光闪烁:“你们说,若是父皇还在,你们是不是就不会如此逼迫我们兄弟相残?”
季朗看着景晗眼底闪烁不明的流光,似笑非笑的神情,心中忽然升起一丝丝隐隐的不安,难道……不,不可能的,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派人潜入过皇陵查看过,奢华辽阔的墓室里,一代帝皇沉睡在千年寒玉棺中,分明是气息全无,就算青禾子再厉害也不可能让他死而复生!绝不可能!
他眼底闪过一丝疯狂,朗声开口:“皇上,先皇六年前已由百名御医诊定驾鹤西去,望皇上节哀!”
“谁敢说朕驾鹤西去了,朕看你们全家才驾鹤西去”!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突兀的在沉重的朝堂中响起,一些上了年纪的大臣,听着恍如梦中的声音,瞬间僵直了身子,浑身汗毛直立。
双目圆睁,愣愣的看着从门口相携走进来的一男一女,女的娇俏妩媚,男的清冷倨傲,五官像极了这大殿上的两位皇子……众人反应过来,才惊觉这分明是无忧太后和……先帝景琰!
“鬼……鬼啊!”在场的大臣即便不是二朝元老,但因景帝在位时威望太大,逝世也不过几年,新入仕的年轻官员家中尚挂着画像日夜朝拜,如今这缓缓走来的身形面貌分明与画中人无异,不,比画中人更是气势凛然、风华无双。这一刹那见到真人,胆子小的便直接吓晕过去。
林莫臣摸着胡子欣赏着这些个人一副副见了鬼的模样,想到昨日自己在寒玉冰室见到先皇本人时的鬼样子,看着林灵,心底油然而生一阵欣慰感,果然是自家闺女,这老爹出糗的样子没被外人给瞧见了。
“皇……皇上,您……您……”一些毕竟是历经风霜的老臣,看得出这眼前是分明是真真切切的人,可是,若这是真人,那六年前……
季朗看到这一男一女,在看到景晗嘴角意味深长的的笑意,心里的不安蔓延开来,但……,他眼底迅速闪过一丝阴霾,冲着走过来的男子,厉喝一声,“你究竟是何人,竟敢假冒先皇,该当何罪!”
角落处站着的年轻男子眸色掠过缓缓走进来的景琰和无忧太后,两人间的默契互动,美颜相对的温柔一一落在他眼底,这分明是久别重逢的爱人间才有的眼神,想到这他垂下的双手微微收紧,垂下的双眸迅速闪过一丝阴鸷。
众大臣也被季朗这一喝给惊醒了过来,看看眼前活生生的景琰再看看义愤填膺的季朗,一时间竟不知做何动作,可心里也隐隐偏向季朗的说法,当时百名御医确实已经证明先帝已驾崩,如今这个极有可能是假冒的,现在这江湖中不是有什么‘易容术’这类的东西吗?这么一想下来,被惊吓的苍白脸色缓和不下,看着景琰的眼神也开始犹疑起来。
景琰看着众人或诧异,或惊疑,或难以置信的目光,只是淡淡瞥了一眼便把他们当空气一般撇在一边,拥着无忧太后走至景晗和林灵面前,眸光微闪,微微点了点头,最后将视线移至龙椅上从他一进门便垂眸不语的男子身上,停留许久之后,眸中万千思潮终是化作一声深深的叹息,“皓儿……”
云晧身形顿了一下,藏在宽袖里的手微微收紧,片刻后才缓缓抬眸,眼底一片薄凉,“太上皇还是先解决眼前这事吧”说着,看向朝堂某一角落,唤了一声:“解墨,我累了,我们先回去”话刚落,角落里便闪出一个黑色人影落在他身边,不一会云晧便落在他的背上,一个瞬身不见了人影。
“皓儿……”无忧太后看着云晧消失的身影,怅然的唤了一声,景琰也怔然的望着黑影消失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