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飞叹息一声,和侯七说明自己想去外面走走,便离开了大院。
他展开身形,速度很快,他一头齐腰的长发,迎风飞舞,衣炔更是吹得猎猎作响,却丝毫不影响他的速度。
刚开始他还能听到镇上人们打呼噜的声音,现在除了风声什么都听不发到了。
他虽然有视夜如昼的能力,现在却像一只瞎了眼的猫,到处乱窜。
他漫无目的飞着,只要有一丝可疑的地方,他都不会错过。
过了一会,他突然认定了个方向,径直飞去。
难道他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
现在正是寅时,明月不再是挂在当头,它就像是调皮的孩子,偷喝了酒,醉洒在凡间,成了一片湖。
清风徐来,湖面轻泛涟漪,像一条条翻涌的银龙。
湖的四周是一片松软的草地,时不时传来几声虫鸣,远处是斑驳的树荫,环境清雅幽秘。
第一个到这里的人却不是卢飞。
是一个女人!
可现在除了卢飞却看不到任何人,难道女人走了?
她没走!
可是她在哪呢,草地上,湖面上都没有她的影子,难道……
卢飞知道,她在湖底!
一个落水或投水的人,在水里待久了,就算是存心找死,最后关头,也会挣扎,可湖里的这个人没有,难道她死了!
突然,湖中心涌起几个碗口大的气泡,最后就像烧开的水,越涌越多,可湖面既没有伸出手,也没有昂出头,更没有呼喊!
卢飞对这自尽的女子不由高看几分。
佩服光佩服,人还是得救的。
卢飞纵身一跃,手一伸,就像提落水小鸡似的,把她女子拎到草地上。
那女子神思恍惚之间,以为自己见了阎王,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浑身湿透的她,身材更显曼妙诱惑,吹弹可破的柔嫩肌肤,在薄衣下若隐若现,一双修长白嫩的大腿,紧贴草地,一时让卢飞分不清是小草脆弱,还是她更柔嫩娇贵,腿往上是盈盈一握的腰肢,她依然没缓过神来,大口口的呼吸,让饱满挺立的胸膛,牵着玉颈,带起一种醉人的律动!
她的面罩已经滑落在一旁,卢飞自然看到了她的一张脸,她不是天使,而是魔鬼,那是一张来自地狱的脸,卢飞吞了口唾沫!
那女子像是过奈何桥时,因为贪玩,而掉下河,失了魂魄。
卢飞见她一直坐在草地上不起来,就伸手去拉她,女子也不管男女授受不亲,任由卢飞把她拉起。
过了一会,她渐渐有了灵气,动了起来。
她径直走到湖边,陷入湖心,湖水淹没了她的头,她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卢飞一眼,也没有开口和卢飞说一句话。
那女子就像着了魔咒,非死在湖里不可。
平静的湖面又冒起了碗口大的气泡,卢飞苦笑一声,又把她拎了起来,卢飞刚把她拎到地面,那女子就已经回过神来,她对卢飞还是不看不理,继续往湖中走。
气氛有些诡异。
她就像一只蚂蚁,哪怕你无数次拦住她的路,她还是会绕过你,继续走她的路,蚂蚁虽然弱小,但你却不能怀疑它的毅力,卢飞觉得这神秘女子有些可怕。
卢飞一次次救,那女子一次次寻死。
救与死之间,卢飞突然觉得,她不可怕了,反而觉得她可怜,一个人寻死多坚决,那么她受的苦就有多强烈。
当救了第六次之后,卢飞拦在她的前面,道:“看我救你六次的份上,别再寻死了好么?”
女子还是不理他,迈开步子就要往湖里走去。
卢飞一把捏住她的双肩,也没有说话,就这样望着她。
女子突然流出眼泪来。
卢飞吓了一跳,放开了自己的手,道:“对不起,捏疼你了。”
女子不哭还好,一哭就像挣脱缰绳的烈马,拉都拉不住,无论卢飞怎么劝,她还是哇哇大哭个不停。
就像小时候家里人不给买玩具,躺在地上哭着打滚一样。
她虽然没有躺在地上哭得打滚,可是哭得眼泪汪汪,上气不接下气,要多伤心就有多伤心。
卢飞劝不动她,不由失去耐心,正想离她远点,谁知那女子突然顿住哭,道:“你欠了我六条命就想走!”
卢飞听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这女子不感谢他也就罢了,毕竟别人没让他多管闲事,可她居然颠倒黑白,什么时候变欠她六条命了?
女子解释道:“你救我,对我来说,就是害我,你救我六次,就是害我六次,你活着,就得为我偿命。”
卢飞道:“怎么偿?”
女子道:“进湖!”
卢飞道:“那我去了,你还要死吗?”
女子道:“不了。”
卢飞怀疑道:“为什么?”
女子道:“因为我是你的人了。”
卢飞大声道:“为什么?”
女子道:“没有为什么。”
卢飞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道:“马筱燕。”
卢飞道:“你为什么寻死?”
马筱燕道:“你不必知道。”
卢飞笑道:“这可不像是对主人说话的语气。”
马筱燕道:“你先进湖再说。”
卢飞苦笑两声,不管怎样,这女子的命算是保住了,她要卢飞进湖,卢飞只能照做,和她这种倔强直倔的人,是耗不出结果的。
马筱燕强调道:“你只能一次次去,不能一次把六次的时间累积起来。”
卢飞有些不明白,一次不干脆点吗?
于是他问道:“为什么?”
马筱燕道:“因为我怕你会死。”
卢飞默然,突然又笑道:“我有内功的,我可以在湖里待好几天的,不骗你。”
马筱燕道:“我管你能待几天,反正现在你只能待六次。”
卢飞道:“你是怕我骗你,你不相信这世上有武功对吗?”
马筱燕沉默了很久,道:“嗯。”
卢飞下湖前,已经计算好马筱燕每次在湖里的时间,马筱燕虽然没有提醒他不要待多了,但就怕马筱燕掐着时间,要是他待多了或者是待少了,这古怪的马筱燕说不定又搞什么名堂。
他一出湖面,马筱燕就道:“你比我多待了一息,快起来!”
卢飞出了湖,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寻死了吧!”
马筱燕拨开了他的身子,自顾自的往湖中走去。
卢飞有些生气了,原来这马筱燕在耍他玩呢,说到底,还是要去死。
卢飞内心挣扎起来,放任她,让她死,还是继续救?
人当然得救!
就在卢飞转身的时候,马筱燕已经把头从湖面露了出来,道:“现在可以了。”
卢飞哑然失笑,纵身一跃,把她提了起来,两人身上的水,滴落在湖面,悦耳清脆。
卢飞故意提着她,在空中飞了一会,才落到草地上,笑道:“现在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马筱燕见卢飞在她面前炫耀武功,她既不好奇,也不兴奋,平静道:“男孩子会武功和女孩子会绣花,不是很正常么?”
卢飞冷笑道:“你可知道我武功是多少个日夜熬出来的!”
马筱燕冷冷道:“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你就算天下武功第一又如何?”
当一个人把自己最值得炫耀的东西拿给别人看,期待对方的赞赏时,别人却把你藐视得像一坨死,这份蔑视带来的愤怒,没有人忍得住。
卢飞忍住了,因为……
她不懂你,如此简单!
卢飞甚至都没动过气,因为谁都懂你,你又怎么会寂寞?不寂寞怎么知道情的可贵,又怎么会珍惜它呢?
他也只是冷冷道:“你为什么寻死?”
卢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问她要寻死,只是觉得好像除了这个没什么可问。
马筱燕道:“我杀了未婚夫,父母拿我去抵命,我从小到大只是联姻的工具,从来没做过主,所以我逃了,我要为自己死一次。”
卢飞道:“可你的性格不像是个会琴棋书画的大家闺秀。”
马筱燕道:“人都是会变的,也许现在的我才是真正的我。”
卢飞道:“可我看你刚才哭得很伤心,你舍不得你的父母?”
马筱燕道:“不是。”
卢飞道:“那是?”
马筱燕皱起眉头,道:“你的好奇心怎么那么重,像个女人似的!”
卢飞笑了笑道:“你别忘了,你是我的人,是我的人就得听我的话。”
马筱燕鄙视道:“虽然我是你的人,但我只做我想做的事。”
卢飞笑道:“放心,我对你没兴趣,你外貌长得特别,难道被人抛弃了?”
马筱燕一双眼,死死的盯着卢飞,恨道:“我想不通我的未婚夫为什么那么狠心!”
卢飞暗叹一声,果然是被抛弃了,他还记得那时候让名朵去学艺,不就是抛弃她吗?以至于现在她失踪了,连她曾经去的哪个门派都不知道。
马筱燕陷入了痛苦的回忆,道:“我们原本很恩爱,可我毁了脸,戴着面罩和他相处一段时间,他让我给他看脸,我不是不肯,而是害怕,怕他看了我的脸就不喜欢我了。”
女孩子就算貌美天下第一,可在自己的情郎面前,也还是会变得不自信,何况毁了脸的她呢。
她继续痛苦道:“可我很爱他的,因为他说过,我无论变成什么样都会喜欢我,只要他再央求我一会,我就给他看,可是他趁我不注意,用迷药迷昏了我,他先是亲吻着我,我迷糊醒来,意乱情迷中,竟忘了自己已经毁了脸。”
她确实很喜欢她的未婚夫,就算双方订婚,碍于礼数,也不可太过亲密,可听她的口气,和未婚夫见面,显得轻车熟路。
她语气发抖,目中也闪着痛苦的光,道:“他揭开我的面罩,被我的脸,吓得到处尖叫,说我是个恶魔!”
“他真是恨不得活生生把我吞了,他的眼神再也不是温柔,而是变得残忍凶残,他想杀了我,我却失手杀了他,我抱着他的尸体痛苦,过了很久很久,直到尸体发臭,直到被我父母找到。”
说起父母时,她眼神又变得冷漠,不带一丝感情,道:“父母畏惧对方财势,拿我去低命,所以我逃了。”
卢飞道:“而你再无牵挂,所以想一死了之?”
马筱燕道:“以前是,现在不会了。”
卢飞道:“我哪点吸引你?”
马筱燕嫣然道:“这也许永远是个迷!”
卢飞笑了笑道:“但这却不是因为喜欢我。”
马筱燕道:“当然!”
卢飞道:“你打算跟随我?”
马筱燕道:“我是你的人了!”
卢飞笑道:“你能为我做什么!”
马筱燕道:“为你杀人。”
卢飞道:“你喜欢杀人?”
马筱燕道:“我看见血都害怕。”
卢飞道:“那现在……”
马筱燕阴沉道:“现在我很喜欢血,特别是用刀刺进他身体的时候,鲜血流出来,热热的,凉凉的,后来我干脆伏在他的伤口,把他的血全喝进了肚子里。”
卢飞皱眉道:“那你为我杀人,就是为了把他们的血喝进肚子里?”
马筱燕道:“我爱他,更恨他,特别是他死在我面前的时候,那种感觉,让我兴奋得颤栗。”
她眼中的痛苦全都不见了,只剩下残忍,毒辣,兴奋,冷酷,嗜血,和一丝玩味!
卢飞默然,只感觉心里很同情马筱燕,为她悲哀,假如是名朵,会不会报复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