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然为什么会心中一凉呢,他知道被俘获的刘正彦是见过自己的,恐怕也能猜出自己是曾经帮助过他的人,要是把刘正彦往中军大帐中一带,两人怎么都得碰面,万一刘正彦这货出了什么纰漏,这接下来的戏码该怎么演就很是困难了。
可是宋然又不能借口回避,要是没有给他安排个什么副将的职位他倒是可以找个借口,可是现在他可是副将的身份,擒获敌首的时候怎么能不在场?即使是临时可以不在场,可是接下来要怎么办?长时间的躲着更不是办法。
事情到了这里暂时有了个停顿,韩世忠指挥军队停了下来,接下来的活计就是审问了,既然已经抓到了一个,任务算是完成了一半,相信另外一个也跑不了多远,在这个首战告捷的时候停下来整顿一下再继续追剿也算是他自己的用兵之道。
朝廷给刘正彦安的罪名就是谋反,这可是重罪,并不是能够在这里一刀撂倒就能解决问题的,从朝廷的角度,少不了要公开审判然后枭首示众,也算是朝廷树立威信的一种方式吧,让其他民众都能知道这反叛朝廷的下场。
第一次的审问宋然还是找了个借口避开了,反正借口也好找,无外乎就是长途跋涉身体不适之类的,韩世忠这边也没有产生怀疑,还蛮高兴的,他认为宋然的风轻云淡也不过如此,原来文臣就是文臣,行军打仗这活计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胜任的,想到这里他不免都有些沾沾自喜起来。
初审很简单,直接大棒就行了,胡萝卜都不用扔,铁打的身躯也扛不住摧残,几个回合刘正彦就招认了与苗傅两人分兵的事情,至于苗傅去往了什么地方他是真的不知道,又不敢瞎编指错方向,省得还要多受皮肉之苦。
韩世忠派出了斥候前去侦查,而对于刘正彦的审问就此结束,接下来就是安排人手将其押解回京了,本来韩世忠有些想要宋然来干这活,想了想之后并没有这样决定,而是安排了其他的人手来做,他还准备继续拉着宋然再往南行,等到把苗傅也抓住之后再一起班师回朝,也让这个神秘的朝臣对自己有个全面的认识,万一一不小心还会得到什么举荐提拔之类的呢。
对于韩世忠的这样安排,宋然暗自觉得是对自己有利的,他知道姬无命并没有放弃营救,可能就在附近哪里猫着呢,要是真的让自己去押解刘正彦的话,唯一的结果就是放人,于情于理宋然都不会将刘真格儿的送到杭州去,可是这样做的结果就是失职,况且,押运的人员可都是韩世忠的部属,放人恐怕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故此,宋然根本就没有去关心押解的事情,要是他留意一些的话恐怕也不会造成后面的结果,又有谁能够想到韩世忠在这次押解的过程中玩了花样呢?等到真相都曝露出来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暂不提押解的事情,现在不是还有一个苗傅没有被抓住嘛,韩世忠派出去的探子在浦城根本就没有发现苗的行踪,而再往南,也没有任何有叛军活动的迹象,这就很让人费解了,难不成苗傅还能凭空消失?
他们都没有料到这时候的苗傅已经完全放弃了之前的想法,现在他才明白宋然告诉他的叫他远走高飞才是正确之途,现在为时尚不算晚,只要再逃出去一段距离就能安全许多了。
其实苗傅并没有离开多远,充其量也就是到达了浦城南边的建阳,原本在他的队伍中还有一个叫做苗翊的,算是他的子侄之辈,俗话说树倒猢狲散,分开行动之后,苗翊竟然被他同行的同伴瞅了时机绑了,作为表示投降决心送给了韩世忠。
至此,所有所谓流寇的首领人物就只剩下苗傅一人在外,其他的零散兵卒也就随他们去了,总不至于赶尽杀绝,重要的是完成朝廷给的任务,抓住了头领就行。
韩世忠也很纳闷这个苗傅究竟是逃去了什么地方,就连捉住的苗翊也不知道他的去向,搜索了整个浦城也无果,看来是逃去别的地方去了,不得不扩大搜索的范围,周边的镇县都被安排了搜索,而韩世忠带着宋然一起来到了浦城南边的建阳。
反正也没有个什么固定的目标,宋然他们也就是在街上漫无目的的瞎逛,要说这苗傅也真的是命太差了,他本来已经改头换面看不出原先的样子了,唯一可能出现破绽的就是他的口音,巧不巧合,他刚巧也在街上转悠,当然他可不是毫无目的,他是想要探查一下追兵的消息,早先他可是看见大批的宋军入了城,用脚趾头都能猜到肯定是追兵已经到了,至于刘正彦,恐怕已经是被抓了,要不官军也暂时到不了这里。
无巧不成书的是,苗傅在街上转悠的时候竟然发现了一个熟人,正是之前刘正彦的亲戚说是帮助自己逃出杭州城的那位,他也算是小心了,熟人身边虽然有两人不认识的人,可是人家穿的也是普通的衣服,并不是官军,看到熟人上来打个招呼,一则是想问问宋然为什么回来这里,二则也是打探一番现在朝廷的状况,殊不知这熟人旁边的却是敌人,口音一出,顿时引起了韩世忠的注意。
这下好了,正撞枪口上,可以这么说吧,要是没有宋然的出现,恐怕苗傅还真的能够逃了,阴差阳错之间,宋然变成了苗傅被抓的关键点,当然,这也给宋然带来了巨大的麻烦。
什么麻烦,这还用说吗?就光怎么会认识苗傅这事就是无法解释清楚的,韩世忠暂时也没有表示什么了,只是深深的看了两眼宋然然后安排手下将苗傅押解回营。
宋然心中那个郁闷啊,这不是无端之祸嘛,原本还觉得因为自己害了苗傅,仔细一想,这货虽然是受害者,可是自己也平白无故招惹上了麻烦,这都是哪跟哪啊,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猪队友。
宋然努力地回忆每一个与苗傅刘正彦之间交往过的细节,他不知道姬无命究竟跟苗刘说过些什么,不过有一点是明确的,他自己仅仅只见过苗刘二人一面,而且那个时候苗刘二人都有些没把自己放在眼中,这恐怕是唯一的契机了。
要怎么办才能化解过去呢?宋然最先想到的是抵赖不认,就说是苗傅认错人了,可是这样做是很不妥当的,谁知道苗傅能不能扛住酷刑,万一他招认了之前跟姬无命还是自己的瓜葛,那就很难说清了,弄不好韩志忠还会因为自己的隐瞒把自己也给办了,这很不科学。
想来想去,好像唯一能够把事情交代清楚的就只能是坦然承认一条路了,不过这样做的话肯定会费上很多口舌,可是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苗傅已经收监,就暂时用了建阳城中的牢房,韩世忠的军队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将牢房围得水泄不通,韩世忠本人呢,书写了加急文书向杭州方面传递了苗刘已经抓获的消息,对手下则是安排准备班师而回,对于宋然这边,丝毫没有提及什么,宋然知道,韩世忠这是等着自己去说清楚呢。
宋然硬着头皮来到了韩世忠所在的厅堂之上,韩世忠见是宋然进来,顿了一下,找了个由头支开了旁边的军卒手下,只留有自己一个人。
“宋监察使,你来找我何事?”韩世忠的声音有些发冷,他又不是没有头脑的人,在他心中其实已经做出了多种设想,唯一犹豫之处是怎么来办理宋然的问题。
“韩将军,你看朝廷如何?”宋然也不管不顾了,直接把想好的话开了个头。
“朝廷如何不是我们议论的,我只知道咱们当兵的,保卫家园就行,别的神秘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这些不是我们所考虑的。”
“说得好,保家卫国,可是咱们现在在做什么?当年你在西北,就是看中你抵抗金兵,所以才有幸得以交往,你看看现在,咱们半壁江山都已经拱手送人,金兵已经过了淮河,眼看就要逼近长江,等到他们扑到杭州,咱们大宋还能剩下点什么?”
宋然说完这话后再不言语,有些话点到即可,说多无益,留给了韩世忠思考的空间。
韩世忠之前夜确实有过这方面的设想,在他想来,宋然肯定不可能是外敌,顶多就是跟反叛的苗刘有些交集,可宋然的这番话,让他站到了更高的位置来考虑问题。
“苗刘究竟算不算是反贼呢?”韩世忠在心里问向自己,“他们肯定是反贼无疑,可是他们为什么要反呢?不就是为了逼迫朝廷不要在这样一直退让下去,难道这也是错的?……”
千头万绪之间,韩世忠有些迷糊了,回想起当年在西北,朝廷从来没有给过自己什么资助,都是自己在独自抵抗,曾经何时,他自己也曾有过不臣之心,兔死狐悲之余,他对宋然的看法有了一些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