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溪县的红莲客栈里,走入两个风尘仆仆的女子。
前面的女子清冷寂然,不施粉黛,面容素净,却没有丝毫寡淡之意,隐隐看出一丝令人畏惧的威严与肃穆来。
后面的女子却玲珑可爱,随着清冷女子走进客栈,面上流露出的一丝害怕畏惧不易发觉。
正是赶到青溪县的弥生和阿绮。
红莲客栈就是几个月前张家遇害的地方,如今虽然脱了杀人的嫌疑,但是曾经发生过这样的血案,就算老板想把店面盘出去,也无人愿意接手。他只得继续经营,生意一直惨淡。
今天好不容易来了两个客人住店,赵老二连忙迎上去招呼。
“二位客官住店?”
弥生的眼睛淡淡扫过他的脸,赵老二只觉得仿若大山压来,让他丝毫动弹不得,一股浓浓的恐惧涌上心头。
她慢慢开口:“你就是客栈老板赵老大?”
赵老二只觉得喉头一紧,连忙摇头:“这位客官,我是赵老二,您说的赵老大是我哥,他……”
弥生眸光一凛:“什么?”
“他不在了。”赵老二一时想不到好的措辞,讪笑道,“现在我是老板。”
“他不在了?”弥生的眼神幽深,直视赵老二:“你是说他……死了?”
赵老二点点头。见弥生一点住店的意思都没有,态度就懈怠了一些。
“什么时候?”弥生微微逼近一步,又问。她似乎看出了赵老二的心思,向阿绮使了个眼色,后者便从包裹里拿出一个银元宝,放到赵老二面前。
赵老二一看,笑逐颜开,将元宝拿在手里,咬了一口,才回答:“之前这里不是死了很多人么,我哥哥看了那血腥的场面,一时受不住,就自杀了。这铺子就我来管了。”
“自杀?”
这次是阿绮惊呼出声。她连忙住了嘴,看向弥生,眼中满是迷惑。
弥生的唇畔浮上一丝冷然笑意。她向阿绮使了一个眼色,两人便不再理会赵老二,一前一后走出了红莲客栈。
“小姐……?”见赵老二已经离远了,阿绮连忙凑到弥生近前,担忧出声。
“线索又断了是吧?”弥生冷笑道,转身看向阿绮,“凶手太贪心,倒露出马脚了。”
“凶手?”阿绮只觉得迷糊极了。
“你真的相信赵老大是自杀?”弥生的眼神掠过身后的客栈,“这时间太巧了。而且那天晚上就算打雷,他怎么可能什么都听不到?”
阿绮恍然,“小姐觉得是杀人灭口?”
弥生微抬玉指,朝前后一指,“方圆十里只此一家店,赵老大很可能是唯一的目击者。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凶手没有杀了他,却在之后重新潜回此地,杀了他,造成他自杀的假象。”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到手的线索又断,阿绮只觉得事不如意,差点急哭了。
弥生冷然一笑,“去衙门,找县令。”
阿绮疑惑地看向弥生。
“你忘了么?我当初答应段思南,不过是因为,我可以做上颍州推官,来查这个案子。”弥生微微一笑,在这萧索的天气中,却是一种别样的风情,“如今,我不利用职务之便,不是可惜了么?”
阿绮这才明白过来,崇拜地看着弥生。果然是自家小姐!这算计,果真有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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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江都指挥府内。
沈潜刚回府,便有下人来禀报,说有京城贵客前来拜访,已经等他很久了。
沈潜的第一反应是平望侯府的人。
自从上次将弥生强带回家不成,皇上又下了那样的旨意,三江都指挥府和平望侯府算是彻底撕破脸皮了。沈潜只觉得头都大了,直觉不想去见人。
他摆摆手,正想让手下打发了那人,却听见背后响起一男声,如淙淙泉水流过溪涧,虽蕴着笑意,却满是危险的讯息:“沈大人?”
沈潜瞪大了眼睛,转过身看向来人:“是你!”
这个声音,化成灰他都不会忘了!
这个人,帮着那逆女赶走他,狂妄至极!
沈潜到此时,自动忽略了他自己当时是主动被吓跑的。
段思南眼角微扬,勾着薄唇,点了点头,眸中寒光点点:“沈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沈潜正想破口大骂,旁边的下人却适时趴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大人,此人呈的是凉王府世子的腰牌。”
凉王府世子!
沈潜倒吸一口凉气,吓得魂飞魄散,将堪堪要脱口而出的脏话全都吞进了肚子。
段思南但笑不语,看着沈潜面上来了个完全的转变,本是一脸怒气,却堪堪成了春风满面,笑着上前迎接,让他都觉得吃力憋屈极了。
他一挥手,轻而易举避过了沈潜的触碰,面上依然是暖意融融,却让人觉得无形之中甚有压迫之感:“沈大人,本世子不想与你虚与委蛇,只问你几句话,如实回答便可。”
沈潜岂有拒绝之理。
眼前这个一品郡王世子,向来是京城霸王,皇上宠臣。上次若知他身份,他又有几个胆子去忤逆他!他现在只恨不得将沈弥生绑着送到他床上讨好,小小平望侯府又算什么!
段思南看不惯沈潜献谄的嘴脸,眼神早已从他面上挪开,淡淡道:“令千金沈弥生,是何时出生?”
沈潜哪会记得这个,讪笑道:“世子殿下……微臣,微臣……”
段思南讥讽一笑:“那你将沈小姐的乳母或者奶娘叫来问话。”
“是,是!”沈潜连连点头,抹了抹头上的汗珠,狠狠给了旁边下人一个厉目。下人心知肚明,连忙离开去叫大小姐的乳母过来了。
自从沈夫人故去后,大小姐的乳母安氏便到了七姨娘的房中做事。
不一会儿,她便被带到了段思南面前。
沈潜被这全京城祖宗的气场压着喘不过气,见那奶娘到场,自是求之不得,连忙退下了。
段思南转过身,看向安氏。
安氏早已不复年轻,皮肤暗黄而粗糙,这几年在七姨娘房中做事,让她苍老得更快。此时,她一双手攒在身前,紧张极了,低头摩挲着手心,不发一言。
段思南微微一笑,开口道:“你就是沈小姐的乳母?”
安氏连忙点点头。
“你家小姐何时出生的?”
安氏低着头想了想:“是庆昭十八年正月里。”
庆昭十八年,正是十五年前。太子妃十二月生产,马上就爆发了东宫事变,然后,便是太子遗孤失踪!
段思南的眼睛眯了眯。这个时间点,很是可疑。
“生产时,你在何处?”段思南威严出声。
安氏的身子微微抖了一下,头压得更低,“就……就在产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