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思南将程钦和孟娇二人分开提审。
他先审的是程钦。
选择程钦,一是他到底和周婷婷做过夫妻,不至于那样绝情,很容易被骗上钩;再者他听弥生叙述,孟娇实在是个深沉的女子,恐怕难以突破。
果然,段思南才刚骗程钦说孟娇已经招供,指证程钦为了庞大的嫁妆杀害周婷婷,程钦就撑不住了,痛哭流涕地承认了自己杀死了周婷婷。
他的眼眸里满是怨怼,愤恨地诅咒道:“最毒妇人心!孟娇那个毒妇……竟然,竟然敢出卖我!她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出卖你?”段思南略一挑眉,看着眼前如同跳梁小丑般的男人。
“明明是她勾引我,诱惑我!后来,后来她又让我这样杀了婷婷!”程钦虽然手被捆在椅背上,却控制不住他的怒火滔天,拼命地往前扑。“都是她!都是她蛊惑我我才……大人!都是她!”
段思南已经不想再听这样无聊的话下去。这两天审问这家人,无不是推诿责任,栽赃陷害,令人作呕。比起京城,民风朴实的南方小城发生这样的龌龊,更令人扼腕叹息。
他向手下人使了个眼色,便有衙役识趣地将程钦带了出去,又将孟娇带了上来。
孟娇依然穿着早上那身天青色古云纹长裙。素净矜持中,总有不经意的妖邪之气乍起。
她如春花娇嫩的脸上带着一丝笑意,迈着小步婀娜走进房间。似乎自己没有身处牢狱,而是在山花烂漫的时节郊游踏青。
段思南看着她,眸色微沉。他在她身上,似乎看到了薛凝碧的影子,只是她更懂得伪装自己,也更危险。
啧啧,浮梁县今年多了这么多厉害的女子,倒是有意思得很。
“段大人。”
孟娇坐下,莺啼出声。
段思南抬眼看她,一挑眉,露出一丝惑人笑意,“你怎知我是段大人?”
“早就听表舅说,县府衙门来了位天人之姿的县尉大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孟娇没有丝毫紧张,娇笑着,缓缓而道。
段思南脑中闪过那个程县丞的脸。若是他说给家人听的,也是无可厚非。
“那你可认罪?”段思南盯着她的眼睛,身子微微向前倾,给人以压迫之感。
孟娇丝毫没有被影响到,依然笔直地坐在椅子上,娇笑道:“段大人说笑了,我要认什么罪?”
“包庇、杀人同党。”段思南一字一顿,话语清晰。
“段大人是说表嫂被杀的案子?”孟娇笑意愈发深,“我可是什么都没干,什么都不知道呢。想必是表哥杀了人,狗急跳墙,乱说胡话了。您可不要相信他的话。”
“狗急跳墙?乱说胡话?”段思南咀嚼着她的话,语气寒凉,意味不明,“那你今天早上又为何来威胁程原?”
“呀!大人可不要信口雌黄呀!”孟娇似乎讶异难捱,惊呼一声,捂住了樱桃小口,“我今天早上可是奉外祖母之命来为原表哥送饭的,其余的,我可是什么都没做呀!”
段思南上挑的桃花眼中透着一股凉意,慢慢站直了身子,“你不用装疯卖傻,没用。”
孟娇听到这句话,眼中的娇憨之意一时消失殆尽。她迅速敛去那娇美之色,取而代之的是无法忽视的戾气与阴狠。
“段大人,您可没有证据。”
段思南没有说话,桃花眼微眯,有几丝慵懒之意。
孟娇继续道,“人是程钦杀的,嫁妆最后也是到了程钦的手里——我为什么要杀了周婷婷?嗯?”
蛇蝎美人初露原型,她脸上的娇媚狠戾之色更甚。
段思南却毫不在意,“我说你有罪,你就必定有罪。”
孟娇挑衅地看着他。
段思南开口,缓缓道:“比如说,那日的是谁假扮了周婷婷?或者——”他看着孟娇,慢慢拖长了声音,“那拔步床翻转装置的精细图纸,是谁给程钦的?”
孟娇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瞳孔猛地一缩。
那图纸!
图纸上有她亲笔写的名字。当时她本叫程钦毁了那图纸,谁知他竟然留了一手,没有毁掉!
是她大意了!
孟娇爆发出一声令人恐惧的冷笑。
段思南平静看着她,慵懒笑着:“现在,你可以告诉我,皇后让你进入这县丞府,意欲何为吧?”
“段大人,你未免也太天真了。就算我是皇后派来的又如何?你什么都问不出来。”孟娇猛地抬头,目光如电射向他,冷笑道。
“只要你活着,我有的是时间和你慢慢磨。”他大步走到孟娇跟前,见她嘴中有异动,目光一凛,迅速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卸下她的下巴。
孟娇痛呼一声。
段思南拍了拍手,像是要拂去什么脏东西,轻笑着:“薛凝碧也这样做了,我怎么会让你服毒自尽?你就等着我带你回京城去面见皇上吧。若你说出实情,也还有条活路。”
孟娇下巴红肿,刚才如娇花般妩媚的脸庞一下子失去了所有颜色。她用尽全身力气仰头看着如神祗般尊贵的男子,冷笑中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活路?早在十几年前,我便没有了活路,要杀要剐随便你。皇后给我服了‘半月玉殒散’,每半月就要服用一次解药,就是为了防止我们落入敌人之手后,失去自尽能力就会背叛她。若下个十月初一我不能服下解药,我便会去见阎王爷了,根本等不到你带我进京城的一日。”
“泓景!”段思南退后一步,大声喊道。
闫泓景立马进了审讯室。
“马上备快马,我要带她进京!”
孟娇冷眼看着他,并未说话。
“是。”闫泓景多余一眼都没看,连忙出了审讯室去备马。
段思南看着孟娇,勾起唇角,露出一个魅惑的笑容:
“本世子让你活着,你便没有赶着去死的道理。”
“你,必须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