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器?”唐若蘅追问道。
弥生淡淡看了她一眼,“是的,她丢在草丛旁边的小溪里了。”
“这么说来,她是杀了二姐之后,跑开去丢了凶器,然后装作比我还晚到现场?”唐若蘅很聪明,一下子都明白当日发生了什么。
弥生点头,“你就回去吧,别被她发现破绽。此事,我必然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沈捕头……”唐若蘅欲言又止,终于还是与她们告别,匆匆消失在小花园外。
“小姐?”阿绮见唐若蘅已然完全不见了,弥生却还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连忙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弥生面露嘲讽之色,看着唐若蘅离去的方向,“唐家没一个省油的灯。”
阿绮吓了一跳,“小姐,莫不是唐五小姐也有问题?”
弥生垂眸摇头,“唐若芸就是凶手。虽然唐若蘅并未参与其中,但是她巴不得我们尽快抓了唐若芸。我猜,她起码也推动了谋杀案的促成,比如,让唐若莺走到草丛里去。”
“什么?!”阿绮骇然。这唐家小姐们个个长得如花似玉,怎地心地都是如此狠毒?!
“阿绮,还记得在周府和你说的话吗?”弥生抬首看去,深秋的浮梁县露华深重,青碧色的天空里映满秋日的暖霞。
阿绮歪头想了想:“是说段大人就算长得好看,但也是坏人的那句?”
弥生一愣,挤出一个苦笑:“没想打你还总记着他好看……”
阿绮见弥生满脸无奈,知道自己没有说对,连忙补救道;“小姐!我明白了!是说我们的眼睛会骗人的那句!”
弥生:“……罢了。”
两人沿着小花园的石子路一路走回了后院,阿绮还在不停地猜去。她向来是个没心没肺的,弥生也不指望她记得自己说的话,便也一路敷衍。
等坐回了筵席之上,方才站在阁楼之上的周婷婷已经不见了踪影,女眷们还在谈笑风生,而周嫣嫣早已经坐下吃起了开胃小菜。
她见弥生从垂花门外走来,连忙招呼道:“阿生,这道桂花蜜汁藕做的很不错,你来尝尝看!”
弥生微微笑了一下,正要走进垂花门,却听见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低沉悦耳,如淙淙泉水流过石间:“你倒是挺早。”
弥生侧过了身子,看着身后的人,招呼道:“段大……阿南。”
段思南的桃花眼中映着青碧色深秋的天空,高远潋滟,明艳妖邪,微微地蕴着笑意。
“你今日怎么来了?”弥生问。
“县丞公子夫人的生辰,我是县尉,自然在被邀请之列。只是男宾的宴席不在此处,我路过而已。”段思南缓缓解释道。
弥生点点头,不再多言,正想抬脚走进垂花门,却听见凭空里一声锐利的尖叫,几乎划破耳膜,凄厉惊恐,让人在秋日暖阳下,都无端起了寒栗——
“怎么回事!”弥生皱眉,看向尖叫传来的地方。
段思南抬首。
有人跌跌撞撞,语无伦次,从石子路的拐角处跑来。
“不好啦——不好啦!少夫人……少夫人死了!死了——!”
此音落下,垂花门内满座哗然。
弥生和段思南皆是眉头一凛——
少夫人,是周家大小姐,周婷婷!
弥生很快反应过来,连忙向垂花门内看去。周嫣嫣手中的筷子还夹着一片蜜汁藕,停在半空中,进退不得。她面色惨白,死死地盯着面前香糯的藕片,嘴唇哆嗦着,喃喃呓语:“姐姐……不可能。不可能!”
她似乎感受到弥生的目光,慢慢地转过头来,眼中是死灰般的沉烬,好不容易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反问道:“弥生,我姐姐,我姐姐刚才还在阁楼上,说的,说的应该不是她吧?”
弥生默不作声地看着她,轻轻摇了摇头。
周嫣嫣突然崩溃,浑身一下瘫软,坐到了地上,那片藕也落入了尘土里。她殷红的嘴唇失了颜色,双手死死抓住那身缃黄色的裙子,指节发白,眼神空洞,嘴里只会喃喃说着:“不可能,不可能……”
弥生担忧地看着她。刚刚周嫣嫣还说过自己对姐姐的依恋,一年之内连失了母亲和长姐,她必是痛苦异常的。一旁有不忍心看下去的女眷,上前安慰周嫣嫣。弥生转头,吩咐道,“阿绮,你快扶嫣嫣去休息一下。”
“是。”阿绮连忙上前。
弥生正想去周婷婷遇害的地方看一看,却听见凭空里响起了一个声音,讥讽之音满溢而出:“都是你克死了她们,现在这么难过又是给谁看?!”
弥生脚步凝滞,微微皱眉。不用看也知道,这个幸灾乐祸落井下石的女人,就是刚才在周嫣嫣面前吃了瘪的何夫人。
弥生侧目,看向那个趾高气扬的贵妇,正想开口,却听见身边的男子笑道:“我当是谁,原是何夫人。”
段思南向来这样,面上永远带着令人捉摸不清的笑意,滴水不漏,虽然语气令人恼火至极,可偏不能让人挑出一丝错来。
何夫人似乎没听出他口里的冷笑嘲讽,只扬着脸,高傲地应了一声。
“您的儿子和天香楼的姑娘们都交好,阴气重,命硬着呢,必不会被周二小姐克死的。”段思南轻启薄唇,说出的话却足以把何夫人打下地狱。
何夫人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还要我再说的明白点么?”段思南唇边勾起一抹笑,无端让人觉得心里发凉,“明年的春闱,贵府公子,怕是只能醉倒在温柔乡里。春风尽揽,也是美事一桩。”
在场都是浮梁县有头有脸人物的家眷,都说的这么明白了,还有谁听不懂?天香楼,一听就是青楼烟花地,看来何家少爷一进京城,便被繁华迷了眼,明年的春闱,也是彻底没戏了。
大家本来就对何夫人趾高气扬很是不满,如今听说她所倚仗的儿子已经成了废物,自然乐得落井下石,赤裸裸的目光把何夫人盯得羞愤不已。
“你胡言乱语!”何夫人指着段思南就骂了一句。
弥生冷笑道:“何夫人,是不是胡言乱语你去看看你的好儿子便知。既然你怕嫣嫣命硬,这婚约还是早日解除了好。我们还要办案,就不奉陪了。”
何夫人被堵得说不出话。
周嫣嫣却似根本没有听见这场风波,被阿绮扶着,虚弱无力地站着,默默地流着眼泪。
弥生担忧地看着她,快速向阿绮使了一个眼色。此时段思南已然懒得理会何夫人,拦下了那尖叫之人,问道:“别慌,把事情完整说来听听。”
那人脸色惨白,显然吓得不轻。听段思南这样问,总算是找到了主心骨,连忙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