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庆一路都没怎么说话，刘默然则是天天在打听京城里的情况，洪肖经常求见柳生，但始终没有见到。
刘默然说道：“老陈，自打出城以来，你怎么一句话都没有？”洪肖说道：“是啊！你倒是说两句啊，拿个主意啊。”陈庆慢慢睁开眼睛说道：“怎么？这会儿开始让我拿主意了？你俩不是胸有成竹吗？”刘默然说道：“老陈，这都什么时候了，咱就别窝里斗了。”洪肖说道：“是啊，咱三可是拴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陈庆说道：“哎，其实无论如何，纵使老天爷开眼，咱三的结局也已成定局。”刘、洪二人面面相觑，哭丧个脸说道：“老陈！这话什么意思？一点机会也没有吗？”
陈庆说道：“二位，说句马后炮的话，当初料到今天的结局吗？我可是夜里总梦见被砍头。”刘默然说道：“老陈，这话怎么说的。咱三这么干，也不是一回两会了，谁能想到这次出了大事。”洪肖说道：“是啊，其实都怪我太贪了，写什么三千，写三百就妥了。”陈庆笑着说道：“咱三是五十步小百步，别埋怨了。从第一天干这种勾当开始，就应该料到今天的结局。”
洪肖与刘默然低头不说话了。陈庆说道：“记得第一次买粮，公公心疼运输的边军，就多留了十几袋粮食，几头猪，好好犒劳大伙一番。众将士对公公感激不尽，我和老刘也觉得这个监军更有情有义。后来，你主动把孝敬上面的银子留一部分分给我俩，我们对你更是刮目相看，觉得你不是一个贪财的人。我和老刘能爬到参军这个位置，你功不可没。”
陈庆几句话勾起了不少往事，洪肖说道：“哎！老陈，说这个干啥。那会，我一个新来的监军，没有一点资本，也就你俩看得上我，肯跟我多说话。”刘默然说道：“老陈说的是，公公对属下仁义直至，这些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
陈庆说道：“我跟老刘世代从军，祖上积德，给我俩留了份差事，在军中却也没有什么根基。要不上当初杨将军胆大，领着这帮兄弟出去大干一场，大同边军哪能抬得起头来。”
刘默然说道：“是啊！当初大明的边军可是骁勇善战，不是现在的新兵蛋子能比的。我和老陈那会，可真是打过几场硬仗。”陈庆说道：“可谁能想到，二十年后，咱们竟能干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儿呢？拿着老百姓的头颅去领军功！”刘默然说道：“老陈！别这么说，还不是被他们逼的吗！”洪肖说道：“对啊！咱们再混账，也不能帮着蛮夷去祸害自家人啊！就是那群官老爷逼的！不打仗，就得裁军，就不能吃空饷了！”
此时，陈庆已经泪流满面，噗通跪倒，说道：“老兄弟，事已至此。咱三这脑袋是肯定保不住了。咱们可得为子孙后代留条活路啊！”刘默然赶紧扶起他，说道：“老陈，你怎么说这种话，事情还没完呢。”洪肖说道：“是啊是啊，老陈，别这样，快起来。”
陈庆说道：“我们是被逼的，这话不假，可也有人被逼也没干出这种混账事儿的。”刘默然说道“谁啊？”陈庆说道：“顾成山！人家就是不同流合污，就是敢带兵杀敌，就是敢跟答子干，人家比咱多个卵子吗！还不是我们自己贪生怕死！”洪肖说道：“和那个死人比？”陈庆说道：“你见到他的尸首了？”刘默然和洪肖狐疑的看着陈庆。陈庆说道：“何不为八成是把宝压在他身上了，老顾回来了，大同彻底就要变天了。”
刘默然说道：“如果老顾真的没死，回来了。那大同都督府的战报就是造假。别说咱三，整个大同镇，包括大都督全都是欺君之罪，全得死。”洪肖一拍大腿，说道：“哎呀！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何不为这真是杀招啊！只要找到顾成山，就是确凿的证据啊！可他能找到吗？”
陈庆说道：“应该找到了，不然锦衣卫不能这么痛快的回京。”刘默然说道：“那东厂知道吗？”陈庆说道：“肯定不知道啊，大同军报写的他已经战死了，怎么可能想到何不为去找他了呢！”洪肖立即起身，说道：“我这就去找柳生！”话音刚落，陈庆一把拉住他，用手捂着他的嘴说道：“你真想当替死鬼吗？”
三人围坐车内，陈庆说道：“二位，按理说我们都难逃一死，诛九族那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可现在老顾如果回来了，咱三还有一线生机，最少也能给家人留条活路。”刘默然说到：“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吧，啥时候了这是！眼瞅着进京了！”洪肖说道：“咱家可是有家室后进的宫，家眷也不少啊，老陈，你有什么法子，快说吧！”
陈庆说道：“找到何不为，坦白罪行。”剩下二人瞠目结舌，嘴巴张的合不上了。
陈庆说道：“我没有糊涂。何不为要做的，不仅是把咱三扳倒，更重要的是拿大同边军开刀。内阁要实施军改，这次是最佳时机。咱三的案子只是一个开头，更大的行动马上就要开始了。干了这么些年的勾当，哥几个手里的证据都留了不少吧？咱三把这些证据交上去，能不能把大同镇那些官老爷扳倒呢？”
刘默然说道：“全交出去，别说大同，宣府，甘肃，辽东，顺藤摸瓜，一件件去查，一个都逃不了干系。”洪肖说道：“老陈，你这是要。。。。”陈庆说道：“公公所料及是。我们主动找何不为谈，我们手里的证据正是他所需要的，也是内阁需要的。让他留我们性命很难，但是让锦衣卫护住我们的家眷却很简单。到时候他们改换名字，依然能活的很好。这么做，难道不值吗？”
车里陷入一片沉寂。陈庆说道：“不为自己，不为家人，为了大明，为了咱们的良心，为了那些死去的亡魂，难道不值吗？”说完三人抱在一起，嚎啕大哭起来。
阴云密布的天空，慢慢漏出一丝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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