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城大学的秋景是美不胜收的。满山的树木染尽秋色,树叶随风纷飞,像即将归于平静的蝴蝶。昔日青青的草地也铺上了金黄色的“绒毯”,由于校园的地势起伏大,来来往往经常爬好几个大坡儿,走累的同学就到旁边的草从里席地而坐,有的借着午后的暖阳,侧躺于此,小憩片刻。
这已经是农历十月份,转眼间,小丁来到申大已经三个月了。杨怡的病况没有再恶化,也许是药物的作用,触觉也渐渐恢复了一些,生活不受什么影响,但比正常人略有异样。期间,小丁又给杨怡取了两次药,皆被告知,已有人替他付款。这让他感到很是不安。
最近,申城大学的运动场上几乎天天是人山人海,热闹非凡。一年一度的秋季运动会即将开始了!学生们纷纷报名,并在此勤加练习自己擅长的项目,想要在赛场上崭露头角,赢得异性同学的瞩目。
对大一的新生来说,这可是“扬名立万”的大好时机。据学长学姐们介绍,历届的运动会上出彩的选手,都会成为学校里众星捧月的知名人物。
这天周六,张小丁一大早儿就被辅导员李明进叫去。李老师年有三十,和蔼可亲,并且是个干劲十足的“模范辅导员”,待人如己,口碑极好。
“听说你乒乓球打得不错?”李明进扶了扶眼镜,笑眯眯地对他说。
“一般吧。在老家的镇子上,有几个乒乓球台,伙伴们经常在那玩耍,后来上了高中,功课紧张就不经常打了。”张小丁顿时明白了李明进找他而来的用意,很明显,意思就是你小子不给我面子啊,大家都在踊跃报名,为班里争名次,让我拿奖金,你却无动于衷!可是张小丁如今穷得叮当响,吃了上顿没下顿,出租屋里的女朋友杨怡也是病殃殃的,随时都得用钱,整日一筹莫展,哪还有心思去参加什么运动会?
李明进笑了笑,他知道张小丁已经明白了他的意图,本以为他会主动说出来,没想到还是把球踢给了自己。索性他也不提,又扯起了别的:“小丁,你家是哪里的?”
“……豫中古楼镇的。”这出了张小丁的意料,刚才寻思了一堆准备拒绝参加运动会的理由,谁知李老师竟然话锋一转,打算跟他唠家常了,有点迷茫了,老师到底想干什么?
“古楼镇啊?我去过!哦,你先坐,我给你切杯茶去。”说着顺手合上他面前办公桌上那台联想牌笔记本电脑,起身。
“不不……老师,你别太客气了。我坐就是,不用沏茶了。”张小丁脑子已经乱了,稀里糊涂找了个椅子,搬过来,跟李明进同侧坐下了。看来李老师没打算让他短时间内离开,这是持久战啊。
“还是品一下吧。申城既然是中华茶都,就说明这里的茶叶一定是不同他方的。就像你们古楼镇的烩菜,很有特色,到了古楼,不吃碗烩菜,那确实是个遗憾。”李明进提起茶壶,沸腾的开水在另一个茶壶上方浇灌,手法娴熟,一看就是经常品茶之人。这是申城人独有的泡茶方式,刚才是“一泡”茶,喝起来有点苦涩,李老师直接将“一泡”倒掉,又进行浇灌。
“老师还知道古楼烩菜?我们那的烩菜的味道确实不错,我从小到大,隔三差五就去吃上一碗,从未吃腻。”张小丁的语气里充满自豪感,烩菜可是古楼的标签,他一听到家乡特产的菜肴,就来了兴趣,李老师仿佛变成了偶遇的老乡,亲切感增加了不少。
李明进递上来沏好的茶,精致的红釉茶碗上刻满密密麻麻的小字,里面的茶水翠绿清澈,浑然一体。香气飘散,沁人心脾,张小丁禁不住喝了一口,然后顿感口中热气四散,舌头被烫得麻木了,但是又不好吐出,只好强忍着咽了下去。一瞬间,喉咙像开了花,疼痛不已,接着腹中也是像着了火,他禁不住摸了摸肚子,憋得满脸通红。
李明进看在眼里,哈哈大笑,然后像有所准备似的,迅速从抽屉里摸出一瓶矿泉水,递给张小丁说道:“小伙子,你以为品茶都像是电影里的好汉干杯?要一饮而尽?”
张小丁接到矿泉水,就像接到救命的灵药,也不顾形象了,“咕咚咕咚”灌了下去,感觉好了许多。但是经这一番折腾,他倒感到不是那么拘束了,略带窘意地笑了笑。
李明进接着说:“茶有茶的特点,水有水的特点。就像你们老家的烩菜,汤浓味重,食材丰富,有独到之处。”
张小丁抢了一句:“老师也吃过?”
“几年前有幸尝过一次。”李明进被他打断,也乱了思路,愣了一下,又咳了两声,语重心长地说:“人也是这样不是吗?各有所长,所以才形形色色,社会才复杂,生活才美妙。对吗?”
张小丁嗯了一下,点点头。这时,李明进露出了狡黠的笑容,又说:“小丁你乒乓球打得好,这是你的擅长,可你愿不愿意用自己的长处为咱们文学班争光添彩?就像烩菜让你们古楼而闻名豫省内外?”
这一问问得让张小丁差点晕过去,原来这么大的坑,在这等着我呢!!!他刚才酝酿了千言万语的理由,被堵在嗓子眼儿,说不出口。
李明进脸上倒是平静,端起茶壶又给目瞪口呆的小丁添了些水,李明进瞟了他一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好好准备,老师看好你。”言外之意是:好了,茶也喝了,好话也听了,答不答应你自己看着办吧。
张小丁哭笑不得,只好应声着:“愿……愿意……老师说得对……为班级争光……”
回到寝室楼,王胖子的声音远远传出来:“岛国的,岛国的……快放一部让兄弟们解解馋”
随后又一个声音也从屋里响起:“欧美的性感……有点品味行不行……”
小丁推门进去,才发现宿舍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台半旧不新的电脑,之前从没有人带电脑来,不过这个“老爷机”的主机上连个后盖都没有,噪音响得活像一台小型发电机,屏幕也是老得不能再老的牌子了,估计扔进破烂堆里都不一定有人要。而一群痴汉室友正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围作一团。
看见小丁进来,王胖子招呼着:“丁儿,快过来看看,娘娘新弄来的宝贝。”
娘娘大名张振,跟小丁和王胖子一个宿舍,一个屋六个人,除了他们三个,还有老锅儿,“手特长”,和赵可。由于张振说话声音有点走样,被强塞了个外号——“娘娘。”
张小丁问:“哪来的?”
王胖子拍着娘娘的后背说:“咱娘娘可是有心人啊,连屏幕带主机愣是从老家走快递,寄过来的。你说这是哪个年代的破烂玩意,还用废这劲儿?要我说直接买新的得了。”
娘娘白了他一眼,娘声娘气地说:“这可是我的心肝宝贝,陪我了十几年了,不说别的,光硬盘里面的岛国片可是收集了五六年的,然后精挑细选出来的,再说你以为都跟你胖子一样?闲着没事贷款卖个手机。”
“嘿!你懂不懂?这是限量,全球限量版手机,不抓紧买就没了。”说着,胖子晃了晃这几天无时无刻不握在手里的Q牌智能机,看上去确实比普通手机精致一些。前几天胖子也不知道在哪得到的消息,听说某国际知名公司限量发售一千部Q牌智能机,王胖子东借西凑,又搞了个网上贷款才抢回来。最近,手不离机,机不离手,睡觉都小心地压在枕头下面。
床上躺的老锅问道:“多少平米买的?”
“你管得着吗?”王胖子说。
老锅原名郭小涛,申城本地人。他和他父亲有一个同样的梦想,就是能在申城最豪华的金马国际别墅区买套房子。所以,全家杀紧裤腰带,勤俭节约攥钱,每天嘴里喃喃念着多少钱一平方米,他做跟钱打交道的事时,都不是按几块的,直接换算成房价单位的平方米。比如,一块钱,那就是四千分之一平米。
“好像是一平方米吧?!是吧?胖子?”赵可插话。
“我里妈啊,那可是两万块钱啊。胖子你真行!”
“不对,是三万。你没听说金马国际的房价又涨了?”说话的是娘娘,说完又刻意看了看郭小涛的反应。
郭小涛反应果然很大,气得摔枕头,直呼老爸今年又白忙活了,存钱速度完全跟不上房价上涨的速度,存钱三年,能买的仍是0室0卧1卫,也就是个厕所,家里的大黄狗黑子还没着落呢!
王胖子问小丁:“丁儿,刚才去哪了?我们准备发福利呢?这可是娘娘从初中收集到现在,精挑细选出来的岛国片。来来,一起看……”
“辅导员找我。”张小丁回答。
“哈哈!…哈哈……”突然,众人跟发神经似的,笑得前俯后仰。只剩下他蒙圈了。
“被茶烫到了吧?”娘娘挤挤眼睛,看着他问。
“你咋知道的?”张小丁很是诧异。
“跟你谈家乡特产了吧?”王胖子强忍着笑,过来双手搭在他肩膀上。
张小丁越听越惊讶,心想难不成这几个家伙跟踪自己?于是,脸色一变,突然严肃地大声问:“你们怎么知道的?”这一问不要紧,另外几个人笑得更狠了,床上的老锅差点掉下来。
最后,还是赵可告诉了他:“我们几个都被李老师的热茶烫了一遍。”
这时,张小丁才发觉哪里不对劲,心想难怪这么巧,刚被烫着,矿泉水可递上来了。原来全寝室所有人都着了李明进的道了。他又回想起李明进那怪异得笑容,不仅打了个寒颤,心里只剩下一个大大的“服”字。
“那胖子参加的什么项目?”张小丁问。
“哎!篮球。”胖子唉声叹气地说。
“什么?你?打篮球?”这次轮到张小丁大笑起来,半晌过不来劲儿。他脑海里浮现出一张画面:一个圆圆的大肉球在撞击着一个小篮球,大球推动小球。
“李明进说会不会打不要紧,关键是体型宽胖,站在球场上可以妨碍对手。”胖子说。
众人皆醉。
“那手特长呢?”手特长原名刘海峰,天生一对大手掌,比常人长出好多。但是小时候左腿被摩托车撞了一下,落了个颠簸,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
“就是,手特长行动不便,总不能去搞射击吧?咱们学校也没射击场啊?”胖子问。
“裁判。李明进说,当裁判也能给班级加分。”刘海峰无奈地说。
众人再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