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最累的,是心的疲惫。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看如今,世风日下,人心不古,道德沦丧,天良渐失;人多是,纸醉金迷,争名逐利,为富不仁,再无信仰。浮华的焦躁最是折磨人的心智,谁不渴望心的宁静与自由?如果可以,真的希望自己能够自由穿梭于静谧与喧嚣,寻索真的自我。
我自己也未能免俗,不过是一个平凡的人,拥有的也不过是一颗平凡的心。为求温饱,更为孩子奶粉钱,一直安心于一份平凡工作;虽有领导提携、同事帮助,但无奈本不是官、红、富二代,家底微薄,就算没有什么不良嗜好,工资也常月光。于是时常黯自郁闷,身心也疲惫得很。休班也是有的,有时候在家一躺便是一天,竟也难消那份倦意;半睡半醒,萎靡颓废,偶尔醒来,却又怅然若失,迷茫于时光究竟是在流淌还是已然静止。
终于在一个周末,老婆早早叫我起床,说是已和老妈说好,要去探望一位老亲。我挣扎起床,拉开窗帘时却见天气好的很,朝霞彤红,占据了天地交界,余下的天空却是湛蓝,有一种久违的透彻。
洗刷、早饭之后乘四轮电动出发。老婆开车,老妈和宝宝在后座,我坐在副驾打盹。一路上半睡半醒,从老妈和老婆的谈话中才知道此行目的甚是多样——目的地是不远的九龙山下的武家村。老妈探望一位老亲,同时还要找寻一位儿时“一行伙”(现在叫做“闺蜜”),名叫“香莲”;老婆也有一位曾经一起工作的好闺蜜;宝宝最想去的是九龙山。但是却又一个共同的目的:带我散散心。
车窗外面的车来车往和芸芸众态,我不感兴趣。不知不觉中便睡着了。
睡得朦朦胧胧,却听见老妈叫我:“醒醒,到了”。
于是木木然下车,跟着前面的脚后跟走,进了一处老式的院落。抖擞了精神看时,却见这院落虽颇有年头,却并不衰败,无论是门楼、偏房还是正屋,都是青砖黑瓦,只有围墙大概是坯制,墙皮是混了麻的白灰。地面也是青砖铺地,更有青砖围成的花坛,仿佛一切都在衬托大地的厚重。花团锦簇,坠得花茎弯曲成鞠躬模样,像是温文尔雅的绅士在谦恭的向女士们行礼。不觉中淡淡的泥土的气息和微微的花草的芳香瞬间扑面而来,我即刻清醒了大半。
伴着一阵爽朗的笑声,一对精神矍铄的老夫妻迎出来。老夫妻均是面色红润,精神饱满,一头银发。老先生身穿一套宽松的淡青色唐装,透着一种不怒而威的庄严。老妇人则身穿一套宽松的白色唐装,步行稳健,腰板却是微微驼了,没待看清面容,却已转过身去与老妈互挽了胳膊寒暄着走进屋去。
按照老妈的介绍,我叫他们“四姥爷”和“四姥姥”(以后统称“老先生”和“老妇人”)。老妈和老婆围坐在老妇人身边话家常,宝宝早已蹭在老妇人怀里撒娇卖萌了。老先生给沏过一壶茶后,便只是微笑,不再说话。打过招呼后,我便任由寒暄,不再参与老人家们话家常,兀自欣赏墙上字画。
字画风格朴实,却是真迹装裱,书法看起来像柳体,敦实遒劲,似有股浩然正气,再加上繁体字的缘故,那历史的厚重感直接就来冲击心灵。只恨自己才疏学浅,认不了几个繁体体,只识得有“临风听暮蝉”、“碧涧泉水清”、“烟霞此地多”等字句,实在是禅意幽长潇洒飘逸的很,倒很是合乎我这穷酸屌丝的胃口。大概人皆以为如此:旁人有钱或是有权,能得到的,最多也就是别人的妒羡;有才有德,才能真正赢得别人的尊重与景仰。
屋内布置很是简单随意,与一般人家并无二致。里间属卧室,由青色门帘做隔断,门帘旁边挂一鸟笼,黑布盖着;外间堂屋两间相通,稍靠里的那间大概是做书房用,有一藤编的逍遥椅,外侧是藤编的圆几,里侧是斑驳黑漆的书柜,柜中书籍多是线装,从书背看不出书名,倒是古色古香。
老先生果然是老先生,想必是深谙古籍、才高八斗。看女士们聊得热闹,男士们们也不好太过冷清。还好混了几年单位,一些简单的世俗人情倒还了解些,知道与人聊天自然要多聊及对方的特长点和兴趣点才能愉快持续。我于是向老先生请教宋词唐诗,果然老先生来了兴致,话匣一开,从此滔滔不绝,不一会儿便聊到九龙山,老先生道:我城曲阜,乃圣人之地、鲁国古都;圣人门前倒流水,皆因我城北、东、南三面环山;南九龙山更是风水宝地、龙脉所在;鲁王将相,多墓于此;天下盗贼,亦皆觊觎。
老先生的学识让我自惭形秽,我尴尬一笑,只好悻悻问:墙上书画是您老的作品吧?
老先生摇头道:书者轩辕侍道也。
随后老先生便望着鸟笼,一阵沉默。
为避免冷场,我走向那鸟笼,“这是什么鸟?”
“这是一只金刚鹦鹉”。老先生掀开罩着的黑布,却见一只胖乎乎的鹦鹉。那鹦鹉肚皮朝上,身下是白色的小毯子,正懒洋洋的躺在笼子里睡觉。
躺着睡觉的小鸟还真是稀奇,终于明白了什么叫活久见。
我正看得入神,周边却忽而安静下来。回身望去,却见两位老人家连同老妈、老婆、宝宝都在很认真的看着我笑。我不知所以然,只觉得莫名其妙浑身不自在。
正欲问缘由,老妇人抿了口茶,声音舒缓,略带微微嘶哑——“好孩子...这个世界并不像你看到的那么简单...盘根错节的因因果果,并不是轻易能够洞悉的...”
我诧异于这本不是普通的老妇人能说出的话,但更令我惊异的却是——不自觉的便倒吸了一口凉气——那深邃的眼眸浩若星辰,左眼金黄,右眼幽蓝,似有星云旋转。这难道是......
不待我继续思考,老妇人继续说道:“按照你的生辰八字,你是石榴木命,生于阳春三月,属鸡。”老妇人语气间充满肯定,似乎不待寻求我的确认,稍作停顿后继续道:“阳春三月的大公鸡,司时者也。”
我一头雾水,怎么?这是要给我算命吗?我可不稀罕别人给自己算命,“德越积越厚,命越算越薄”,命运的改变依靠的是承天时、接地运,关键还在于自己的努力。普通的算命先生不过是靠察言观色、模弄两可、故弄玄虚来赚些小钱,并不能真正把握命运的关键节点。而至于“改运”则就更是无从谈起了,命皆有数,莫说一些欺世盗名之徒不过是坑蒙拐骗的伎俩,就算是能够所谓“改运”,恐怕也不过是透支了未来的命数,和魔鬼做了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