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轻松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兰杺在心底对绿萝的话,又深信了几分。对于卫夫人的话,她还是有几分护短的。
在两个人的世界里,任何感情都不可能一帆风顺,总有各种原因,各种外界的因素,让你对原本的绝对信任产生动摇。终归,对方的心意自己不能完全时时刻刻分分秒秒掌握,这份不安全感,来源于卫阶的美貌和卫府的名声。
只是其中一点,让觊觎的人已是趋之若鹜,这样隐藏在内心最深处的自卑,让兰杺始终无法心安。
前面两个丫鬟提着灯笼照路,在饭后送兰杺回房间的路上卫阶特地问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吗?你的脸色不太好。”
下意识微微侧头,婷燕就跟在卫阶身后。一路上她几次想要支开这个丫鬟询问卫阶,但始终无法鼓起勇气,她不敢赌,万一这一切都是她和绿萝的猜测,若这样没有任何证据的说出来,牵连上卫夫人,卫阶定要不高兴,她输不起。
轻轻摇头道了句无碍。
“可你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无碍的。你刚刚说你是豆糕吃多了,所以晚上没有什么食欲。姑且你是忘记了,在祖父他们还在世的时候,你我二人不喜喝那苦药,便一起从药庐里跑出去玩,没多久你便哭喊着饿了,我用身上仅有的铜板在附近的店买了一块豆糕,你还记得你当时的反应吗?”
卫阶总是这样,每次提到卫家惨案的时候都那么的云淡风轻,可是他表面上越表现的无所谓,实则在他心中,就越是难以放下。十年已过,心底深处的伤痕始终无法淡化。马上就是祭礼了,他这般因为自己提起那段黑暗的血史,兰杺难免为他心疼。
其实很明显的事情,为什么她要想的那般多,卫阶对自己的情谊这般明显,她不该再胡思乱想的。
轻轻勾了勾嘴角:“还真是记不太清楚了。”
“你我二人说好一人一半,可我那半个已然下腹后,你只小小的咬了一口便退给我,说什么太甜了不好吃,最后没有办法,我把你那半个也吃完后下人们便匆匆寻来,姑且你娘亲回去没有对你说教,许是你没有什么印象,但是我娘却狠狠禁足了我半年,所以我可是印象深刻啊。”
听卫阶这么一说,好像确有这么一回事,小时候的玩闹想起来,还多少有几分怀念:“好像是从药庐回家的路上我便睡着了,所以爹娘不舍得再责备我什么吧,最终也就第二日说教了一下。”但是兰杺心里却有几分知晓,卫阶提及这事所谓何。
“这翠玉豆糕比我给你买的那豆糕还要甜上甚多,依你的性子,是不会吃的饱腹的。”
果然,兰杺就知道,卫阶兜这么大一个圈子,归根究底还在这里。
“也不全是吃豆糕,好几种点心都用了些,未时又喝了碗绿萝做的清粥。”
轻轻叹了口气,牵起兰杺的手:“如若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我希望你告知于我,你这般郁郁寡欢之容,叫我也难心安啊。”
右手覆在卫阶手背之上,往他身侧靠了靠:“恩,兰杺谨记卫公子的教诲。”
卫阶灿眸一笑,目送兰杺回了房间。在这世界上,有这么一种感觉,只要她的一笑,再大的忧愁都会烟消云散。
今日是卫府的祭祀礼,因兰杺尚未过门,所以不能参加,故在房间内缝制即将收尾的香囊。可是不知怎地,总感觉心神不宁的,好好的一个香包被她缝错了好几针,拆了缝,锋了又拆的,好在针脚的功夫还算可以,拿出手也不是很丢人。
“女郎,不好了——”
随着绿萝推门大喊一声,兰杺倒吸一口凉气,指尖一阵刺痛,一小滴鲜血附着在表面,生疼生疼的,心慌的紧。
见此,绿萝连忙从一旁的筐子里扯下一条碎步,包裹在兰杺的指尖上,愧疚的说道:“是是我太鲁莽了。”
“发生了何事,瞧你慌慌张张的。”
“祭礼结束后,卫二公子就将自己关在书房内谁都不见,卫夫人实在没办法了,叫女郎……”绿萝的话还没说完,兰杺已经匆忙夺门而去,包裹手指的布条从半空中跌落。
“女郎,你且跑慢点,当心脚下——”
提着裙摆,完全不顾及什么名门闺秀的礼仪,一路小跑,额头上沁出细细的汗珠,刚至院内就听到卫夫人在那里苦口婆心的劝说,可完全没有效果。
那个叫婷燕的丫鬟一边照顾着有些岔气的卫夫人,一边朝书房内喊着,说卫夫人身体怎么怎么不好,怎么怎么担忧,可是静悄悄的书房,一点动静都没有。
吴婆着急了,生怕卫二公子在书房内做什么想不开的事情,担心的对卫夫人说道:“夫人,要不把门砸了吧。”
卫夫人思忖了一下后,还是摇摇头:“这是仲宝叔宝父亲用过的书房,里面的东西都原样摆放着,不可不敬。”
“让我来试试吧。”
听到兰杺的话,所有人转身望去,婷燕搀扶着卫夫人走上前,兰杺躬身行礼。
“兰杺啊,你千万要好好劝劝叔宝,他可是我的命啊。这孩子身子本就弱,这般伤心难过,再不进食的话……”卫夫人一边说,一边拍着自己的胸口,眸中含着泪水,怎一个憔悴。这天底下,有哪个母亲不是全心全意为了自己的孩子。
兰杺点点头:“卫夫人放心吧,我尽力而为。”然后将目光移向婷燕,她刚刚的一举一动兰杺全都看到了。
吴婆是多少年服饰在卫夫人身边的老人了,况且卫阶也是她看大的,自然在卫府有一定的身份,说话什么的不太守礼也是情有可原的。可这婷燕,区区一介丫鬟所表现出来的模样,倒像是女主人似的,让兰杺心里很是不愉悦,尤其是卫夫人对她行为的默许。
转身来到书房门口,轻轻敲敲门:“叔宝,是我,开门。”
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他们折腾了多半日纹丝不动的房门,竟然因为兰杺一句话,吱呀一声,缓缓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