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一名世家少年,从小锦衣玉食,不知哀愁为何物。
三岁起就能背诵诗文,七岁起出口成诗,十三岁参加国试……大家都叫他神童,视他为家族的骄傲。
他是长房长子,约定俗成,将来一定会成为家族新一代继承人,并且族人对他充满信心,没有人怀疑他的天资和出众。
所以,在他十四岁那年,父亲做主给他挑选了月都名门望族之女,过两年便可成亲。
一切都朝着美好的方向发展。
可偏偏有一天,他与几名好友喝酒晚归,经过母亲院子的时候,发现她房里的灯亮着。那个时候少年心性,便想起在夜市上淘到一枚十分别致的发钗,要马上送给娘亲。一想到她接到礼物,抚摸着自己头发满足的笑容,他也不管夜深不夜深,直接跃过花墙进去,想给年娘亲一个惊喜。
他年少聪颖,学什么都特别快,文武兼备,是很多世家子弟羡慕的对象。
来到娘亲房外,温暖烛光摇曳,镂花窗上一男一女的身影轻轻依偎,他想,原来父亲也在。平时父亲多在姨娘们处休息,难得来看娘一回,还是不要打扰他们吧。
可正当他要转身离去时,却听到不该听到的声音。原来屋里的男人不是自己父亲!而是自己从小一直敬重的某位长辈。
从他们的对话中,他发现自己原来不是父亲的孩子,而是母亲与别人苟且的“孽种”……
少年的人生瞬间陷入黑暗。
可是他没有冲进去和母亲对峙,而是选择默默离开。从那以后,他几乎夜不归宿,成日与一群纨绔子弟斗鸡走狗,喝得烂醉。有时候还故意与金卫营的人起冲突,打架惹事。
没有人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曾经惊才绝艳的少年,一夕变坏。
最后,这名总是给家族惹祸不断,丢脸的少年,在全族人见证下,被取笑继承人的资格,草草过继给其他旁系别枝名下。一看,偏偏还是那个人,少年无法忍受,更无法道破,羞愤之下选择离家出走。
别人都以为他是无法接受失败,其实是无法面对这种荒谬的身世。
至于他未过门的未婚妻,经过两家协商,嫁给他的二弟,也就是现在的长房长子。
少年继续酗酒,打架。有一回惹急了金卫营的人,追着他满城打。仓皇之下,他跳进一处深宅大院。那时正是雪夜,他捂着伤口,躲在某位少女的闺房外,里面温暖的灯光让他想起曾经的家,出于好奇,他朝里面看了一眼。
屋子里只有一人,对着镜子,梳着头发。光滑如段子的长发,像瀑布般垂下来,她背对着他,慢慢地梳着。她梳了多久,少年就看了多久。
很奇怪吧。
从那以后呀,少年经常偷偷去看她。在她的窗外,那株白梅树下,痴痴地望着她。
少女有时候梳头,有时候弹琴,有时候叹息,有时候独自哭泣。她有一名十分霸道的妹妹,经常将她的东西拿走,可是她只能叹息,因为她的母亲很早就去世了,父亲总是偏袒那个女人和她的孩子。
她一个人住在那里,只有一名丫鬟贴身照顾。其他人都离她远远的。有时候她很寂寞,就对着月亮,梅花自言自语,述说她的烦恼和孤独。
某天,少年终于鼓起勇气,制造了两人的相遇。从那以后,他常常趁夜去看望她,两人品茶,聊天,弹琴,像一对挚友。虽然她也觉得于礼不合,但是想法并不古板,在她看来,这位才华横溢的少年是一名可敬的君子。
少女明知自己的妹妹一直觊觎着自己的一切,可是她的内心太善良和干净,不允许她做出任何不道德的事。所以她选择沉默,隐忍。
“可惜,太美好的灵魂,并不适合活在这个世界。”无名用这句话作为结束语时,深深地看了一眼月华明心,然后独自走了。
而且从那晚以后,许久许久,他都没有再出现过。让人不禁怀疑那只是梦,醒来无迹可寻。
或许是雪太大,风大冷罢。月华明心坐在窗下,拨弄着琴弦,清冷的琴声从她手底下流出。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来到窗前:“看来你也不是一无是处,这抚琴的技艺,并非浪得虚名。”
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月华明心只是暗叫,怎么把他给忘记了!真真是阴魂不散。停下手,打开门,依旧回屋坐下,意思很明确,爱进不进。
金月祭踏进屋来,只见光离伏在桌边上打瞌睡,接连两个多月都被无名早早点睡穴的她,生物钟好像改变了。月华明心替她掩饰道:“之前被你的好丫鬟推到湖里,感染了风寒,差点没命。”想到这,不爽地瞪了他一眼,果然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金月祭扫了一眼案几上的梅花,目光在那副字上停留了几秒,回落到月华明心身上:她乌黑的发髻上,左右各簪着一枝鹅黄色的腊梅,雪色轻裘下露出米色的裙摆,抿着小嘴,粉粉的脸蛋儿写满倔强和警惕,双目瞪得溜圆,黑漆漆的瞳孔里似有星光流转。
“水香的事本王已经让朱管家处理了。”
“啊?”月华明心有些不信,随即问道:“你该不会又把她给卖了吧?”
“你不信?”金月祭不悦,这样子看着本王是几个意思?
“不是不是。”月华明心忙道。
自从上次月华明心装腔作势,威胁说要卖人时,金月祭就在心里默默给她点了个赞。省钱又省事,以后不听话的就拉去卖掉,正好他最近缺银子的紧。甚至,他已经在琢磨,要不要把后院那群中看不中用的女人,也找个理由一并卖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