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的风在湖面上打圈,顾苒坐在其中一个石凳上呆呆的望着远方,她讨厌这个车水马龙的城市,她想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没有竞争、争吵、撕打,只有槐树和湖就好。
路人有的匆匆忙忙,有的无家可归。方裔去医院却没有找到顾苒,他害怕,害怕顾苒躲他,害怕她被这个世界磨灭得面目全非。他知道她没有钱付住院费,但她脖颈上的掐痕还是让他心疼,他跑出医院直奔那个“避暑的好地方”,好几年没有如果,错综的街道变化很大,新增街道让这个城市更陌生,方向感不好的他又走错了几条路。终于他看见了那颗沙沙作响的槐树,树下的女孩穿着灰色的针织衣,女孩呆呆弱弱的样子像个精神受挫者,长长的微卷头发把她勾勒得倾国倾城,却又是那么的悲伤单薄。
忆青春:“方裔看着外面的大雪天打心里就不想去哪里,他靠在桌上看着窗外,角度刚好,诺大的操场尽收眼底。忽然操场上聚集了好多人,摩拳擦掌的凶神恶煞的看着这片雪,他们约好了用这一地的雪堆起雪人,看谁堆的最好看,赢了的人可以有两张电影门票。几乎每年都是这样,只是方裔的第一年还不懂规矩。
他看到这么稀奇的画面就连忙站起来看顾苒,第一排的顾苒早就不在了,大概也是在跑道的某个位置看好戏。
哨子声响了,跃跃欲试的挑战者从人群中走出,有的高大威猛,有的换了特地的衣服,有的就像个雪球…而有的…‘我去!顾苒!’方裔惊讶的感叹,之后他就开心的笑着,她被冻得红扑扑的脸蛋在雪地上像个精灵,左顾右盼争先恐后,身上粉红色的衣服也快要融化在雪里了,高高的马尾像胜利的旗帜,摇来摇去整片整片的雪都是她的。方裔早就来到了人群中围观,看她努力的裹着雪球,笨笨的抱着雪球跑回自己的领地。她的笑声打响了这片天,让它睡醒有了光泽,漂亮得如一副画,如这世界上最好看的任何东西,如她。
顾苒余光瞟到了站得靠前的方裔,她假装滚雪球滚到了他前面,小声的说‘怎么?哥们儿,看傻眼啦?’然后就抱着雪球大笑回自己领地,方裔心里默默的说‘注意安全’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天气酷寒把大部分人都驱走了,甚至只剩下了四名挑战者,当然顾苒一定在其中,她才不会认输,才不会知难而退,她就是她,一个明知道前方荆棘丛生她还是会奋勇前进,因为她喜欢这样为了某个人的寒风彻骨依然坚守。
两个小时后只剩两个人堆起了雪人,一个是顾苒,一个是余晨(方裔的小学同学),他们的雪人都很漂亮,但是还是避免不了观众投票的相爱相杀,方裔最后一拿起投票乓球,走到他们中间,他们刚好打成了平分,方裔的一票将决定他们谁的成功与否。顾苒胜券在握的看着他,他却把球放在了余晨的杯子里,顾苒保持了整场比赛的微笑突然消失,她没有说话,看着擂主把电影票给了余晨,她就走了。
冻得红红的双手攥着衣角,她紧咬着嘴唇,委屈的样子写在了脸上。她低着头不看任何人,突然撞在了某人的身上,她小声的道歉后就绕开,方裔拉住她说‘不就是没赢吗,看看你委屈成那样’顾苒抬起头转过身严肃回答‘混蛋!’甩手就走。
回到了班她就更是疯狂的和男生们打玩,在走廊里打来打去,方裔看到了一个男生在顾苒身后做了个不雅的动作就冲过去对那男生吼‘有没有廉耻心?你不要脸我们班还要呢!’男生听了却是不理会,听惯了这种高高在上的话,方裔的这句又怎么会带几点杀伤力呢?
不一会儿就上课了,地理老师的课老套且没有亮点,听得大家都想冬眠了,顾苒早早的就趴在桌子上,方裔把凳子摞到能直视顾苒的视角上,一节课她没有哭出声音的眼泪还是被方裔一颗颗捡在了心里。
放学后方裔又想第一次那样跟踪她,她骑得很快,方裔穷追不舍,最后他们与一个小巷停下,顾苒慵懒的说‘方会长不会连坏学生回家都要管吧?要来批评两句吗?我就是那种不要脸习惯了的人,你咬我?’方裔也一本正经的说‘你刚刚自行车超速了,会很危险的’‘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儿值得您追这么久,我超速了撞死了您也不用负责的,这不是学校,省省吧’说完她就要转身就走,却听见‘等等!你把这个收下吧,你堆的雪人是最好看的,所以请你看电影,周六七点半,不要迟到。’顾苒转身拿着那个信封就走了,她的心情变得很好,感觉整个城市都开满了雪花,脑子里回响着那句‘你堆的雪人是最好看的’
信封里还有一封信,大概意思是劝顾苒和那些男生远一点。
那个雪人很久都没化,就算化了,都化在他的心里。
那封信很久都没有皱,就算皱了,都皱在她的心里。”
方裔一步步的靠近,坐到她的身边她都没有转过头。他说“小时候总是很怕黑,觉得每个角落都是各种魔鬼。长成少年了遇到了一个热爱闯荡的人,她告诉我魔鬼中会有天使,而天使总是会守护勇敢的人,她总是喜欢堆雪人和捉迷藏,她堆的雪人是最大最好看的,捉迷藏时候总是找不到她。成年了就忘记单车后座的那封包着电影票的信封里的青涩,好多年没有到槐树前许愿但却没有忘记那年为她许的愿望,在深夜时与难熬的思念交手,每次都是失败者。”
顾苒望着湖的眼睛流出了眼泪,望着湖说“找不到可以一直找,怕黑的人总是很独特,那个怕黑的人活在我的黑暗里,每天都与我嘘寒问暖。雪人每年都会堆,堆得却是越来越难看,像是在用纯洁堆一个心,它越来越丑陋,越来越简小,直到成为路人撒气的雪堆,再后来变成了一肮脏的雪水。单车后面紧追的傻子早就不见,原路返回也找不到。为那个雪人站在寒风里的人已被锁在过去。仰起头,你看见的是茂密的槐树,我看见的却是没有星星的宇宙。方裔,我们回不去了,永远永远。”
很多人遇到黑暗总是会开灯,却总有那么一些人因为厌倦这种假光明而愿意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