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湖边上虽然也有几个亭子,但临水而建的亭子,又最靠近潇湘馆的,便是瑞贵妃刚刚落水的那一处了。想要更近、更清晰地看到冰层下的锦鲤,自然坐在美人靠上,探着身子,是最方便的法子。
一切都是那样合情合理,严丝合缝。
锦兰还特意说了,最好等晴好的天儿去瞧,如此便至少有一个晚上的时间来布置了、
江曼曼仍旧有些不可置信:“可锦兰……她是妾身边的大宫女,伺候了妾将近七年了,她怎么可能……”
平帝皱了皱眉头,他知道江容华受林忆慈的恩惠颇多,又是林忆慈的宫里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江容华是不大可能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行为的。平帝不是信任江曼曼的人品,而是相信江曼曼的智商,便看着平帝道:“你去查查,锦兰昨晚去了哪儿。宫女的住处,都是好几个人一个屋子,若她没有离开,自然会有人作证。”
江曼曼点了点头,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皇上肯叫她查,自然是相信她的:“皇上请放心,这件事,妾是一定要查清楚的!”江曼曼咬了咬牙,屈膝一礼,便飞快退下了。
然而,不过半个时辰,江曼曼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皇上,不好了,锦兰她......她找到了......侍卫在青湖附近找到了锦兰的尸身.....”
“死了?”平帝咬牙切齿,是谁,动手这么快?平帝杀意腾腾地吩咐道:“查下去!朕倒要看看,谁有这包天的胆子!”
时至傍晚,夜色笼罩着整个兰台行宫,外头已经开始飘雪,颇有几分仙境味道——如果没有那一声声已经嘶哑了的产妇的吼叫。林忆慈浑身仿佛是从水里捞出来的,汗水与血水、羊水交杂,合成一股叫人憋闷的气息。
“娘娘,对!就是这样用力!产道已经开了六指了,您继续用力啊!”稳婆一旁大声地提醒道。
“娘娘!催产药来了!”冰心又端来一碗热腾腾的苦药汁,正午时分喝得那碗催产药药效已经过了,可林忆慈还没生下了,林太医这才又开了一碗催产药。冰心说着,急忙吹着滚热的催产药,用小银勺子舀了便往林忆慈嘴巴里送。
苦涩的药汁刚入口,林忆慈便感觉到,味道咸而麻,而且十分剌舌。林忆慈暗叫一声不好,急忙“噗”一声便将那口药给吐了出来,咸、麻、剌——这分明是附子的味道,而且是分量极重的附子。
林忆慈本不懂医药,可她幼时多病,尤其到了冬日,时常招惹风寒,那时候郡主府的林太医通常都会开“麻黄附子细辛汤”,其中的附子便有治疗风寒咳逆的效用,所以林忆慈很清楚附子那相当难喝的口感,所以绝对不会品错。
对风寒之人,附子是一味良药;但对于临盆的孕妇来说,附子却不亚于砒霜。因为此物有很强的活血化瘀之效,更甚于麝香、红花等物,一剂下去,必然血崩。
“娘娘怎么把药吐出来了?”冰心完全不解林忆慈的举动。
林忆慈现在浑身疼痛,强撑着,努力提起一股力气吐出几个字:“药,里头有附子。”
冰心当年在洛嬷嬷的教导下,也学过些医理,自然知道附子的功效,当即吓得脸色惨白,旋即道:“这药可是林太医亲自开的呀!”
“啊——”这时子宫里又传来一阵强烈的剧痛。
冰心难掩怒色,亲自端着那碗“催产药”便从产房里快步走了出来:“启禀皇上,娘娘尝了一口,便说着催产药里含有附子!”
平帝也通晓些医术皮毛,自然不可能不晓得附子是什么东西,登时脸色乌黑。和平帝的脸色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林太医,林太医的老脸已经土色了,他急忙噗通跪下,磕头道:“皇上,微臣的药方子上绝无附子啊!”
平帝的面色冷寒得几乎能将人冻结,但眉头是凝着的,看着跪在廊下磕头不止的林太医,他也觉得此人不大可能背叛慈儿。林太医碰碰地磕着头,脑袋已经血肉模糊:“微臣在郡主府做了十几年医官,怎么可能背叛娘娘呢?”
平帝眸子阴沉,他也是觉得石磐忠心不二,才叫他照顾慈儿的胎。可事到如今,生性本就多疑的他亦不敢全然相信林太医了。
江曼曼忽的问道:“熬药的是谁?”若是药方子没有问题,那最有可能被下进附子这味药的,便是熬药这个环节了。
林太医忙道:“是小文子!”
平帝眉头一沉,沉声道:“常**!”
常**忙躬身:“是!奴才这就去查!”常**已经匆忙敢去药房了,满头鲜血的林太医仍旧跪在地上,却是不敢起身的。常**很快就赶了回来,“启禀皇上,小文子死了。”
平帝眼中刺骨的冷汗骤然爆射了出来,“死了?又死了!”
常**浑身一颤,忙千万个小心,低声道:“是,奴才去药房的时候,小文子已经气绝身亡。小文子身上并不半点伤痕,看着像是服毒自尽了。”
“好!”平帝突然爆出这个一个字,随即又连连道:“好!好!”嘴里说着“好”,但他的脸已经冷森得如阎罗一般,“敢用这等下作手段谋害朕的妻儿,朕若不严惩那幕后之人,就枉为人夫、枉为人父!”
产房里,林忆慈把平帝那满口煞气腾腾的话,听得分明。同时,她也恼恨极了这个幕后之人!而且锦兰、小文子,连续两个动手的人,都随后立刻便被灭了口!这等狠辣的手段,让林忆慈想到的只有那个人了——皇后!
这碗附子催产药,是喝不得了!可若要再熬催产药,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退一步说,再来一碗催产药,她也不敢喝了。林忆慈也忍不了那么久的疼痛了,她死死咬着牙齿,用上了吃奶的力气,憋气用力生。
稳婆突然欢喜地道:“看见孩子的头了,是顺产!娘娘快用力啊!!”
“啊——”林忆慈汗水淋漓的双手抓着那已经被抓烂了的褥子,狠狠一个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