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她一落泪,平帝登时便是一怔,他微微别开目光,道:“朕……”一时间千言万语凝在心头,平帝愣是不知该如何说了。林忆慈的一泡泪水,浇灭了平帝心头的怒火,此刻平帝心底泛起的只有心虚,明明知道的,当年两家联姻,是为了他可以在和忠郡王的角逐中占绝对优势,明明是为了他。今日之事,也不过是碰上了说两句话,并无什么大不了,可偏偏她一怒之下,竟说出那般伤人的怒言。
林忆慈将手臂从平帝的手中抽了回来,脸上却依旧维持着倔强而委屈的表情,屈膝一礼,对平帝道:“皇上既不信妾,想来妾再解释也是无益,妾告退了!”
“慈……”平帝张嘴想要唤住林忆慈,可惜林忆慈的脚步没有半分停留,转瞬那背影便消失在了花木扶苏的迤逦青石路上。
今日的事,林忆慈明白,的确是她有失妥当了。原以为不过是说两句话,一会儿的功夫,并不打紧,可终究是她小视了平帝的疑心。
幸好应对妥当,否则“私会外男”的罪名扣下来,的确是麻烦得紧啊!看样子,以后她不能再见莫以宣了。
夜深了,平帝在书房中来来回逡巡,脑子里想着林忆慈的那句“以死明志”,终究是坐不住了,愣是披星戴月而来。林忆慈坐在床头,穿着一身浅蓝色的绸缎寝衣,虽然换了寝衣,可她并没有打算睡下。她做好打算了,若平帝不来,她就坐到天明,以此来表达心中的委屈。
可平帝来了,她倒是松了一口气,平帝肯来,表示已经放下那番疑心了。女子的名节,是断断不容有失的,尤其是内宫嫔妃,但凡沾染上不贞之名,动辄便是要人性命的!
“朕没有疑心你。”平帝第一句话便说的这个,“朕信慈儿,只是不信莫以宣那小子罢了。”平帝又道。
林忆慈声音哽咽,含泪看着平帝道:“莫世子和二妹妹夫妻恩爱,难道皇上不知道吗?!”
“朕……”平帝一时间讷讷无言,只得道,“今日的事儿,是我一时没忍住火气。可说到底,还不是因为我心悦慈儿,才会如此吗?”若换了是别的嫔妃私会外男,不论赐死还是打入冷宫,不过一句话的事儿,他都不至于如此失态!
林忆慈心底苦笑,这般“心悦”,还真叫人承受不起!林忆慈拭泪道:“皇上今日这般,要置妾于何地呢?他是妾的妹夫啊!就算不为旁的,就算只为了二妹妹,妾岂会做不知廉耻的事?”
听得这番抱屈之言,平帝一时间又是心疼,又是怜惜,急忙揽了林忆慈在怀:“好了,不哭了,今日是我的不是。”
能得到平帝的的一句道歉,也算是难得了。林忆慈伏在皇帝怀中,低低抽噎着,只觉得身心都是疲惫不堪。如此想着,只觉得浓浓的疲惫之意袭来,眼皮沉重得如灌了铅一般,竟熟睡在了平帝怀中。
“慈儿?”见怀中已无声息,平帝忙唤了一声,低头一看,只见林忆慈乌黑纤长的睫毛上还挂着点点泪珠,然而眼眸已经合上,呼吸也已经均匀了,便轻手轻脚扶了林忆慈上榻睡了,平帝也未曾叫人进来服侍更衣,径自脱了衣衫,也钻进被窝睡下了。
一夜无梦到天明。翌日醒来,她也罢,平帝也罢。都只当昨日的事情未曾发生,照旧如往常一般洗漱更衣,同用早膳,然后林忆慈亲自为平帝披上一件御寒的斗篷,目送皇帝去前头处理政务。
雍平四年三月初五,正是个艳阳天,浩浩荡荡的御驾船只继续顺水南下,一路走走停停,抵达终点站杭州的昌平行宫的时候,已经是四月光景。
昌平行宫建在杭州西湖孤山上,是一座江南风味的山水园林,占地虽比不得耗资巨大的兰台行宫,然多置亭阁假山、水池曲桥,甚是精美秀雅。昌平行宫南临西湖,坐拥孤山,行宫内苑还建了佛堂、戏殿,以及大大小小错落的宫殿楼阁,以供内廷嫔妃居住。
可林忆慈却没心思欣赏这江南韵味的昌平行宫,她都快郁闷死了!虽然平帝一直都没泄在里面过,但也保不准哪一次就有一点儿没忍住呢?
林忆慈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这是怀孕了?林忆慈困倦地打了个哈欠,的确疲惫得紧。林忆慈叹了口气,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月事都迟了这么多日了,只怕是真的怀上了。
林忆慈不由苦笑了两声,这孩子,真是不该来的。如今她只盼着平帝能在杭州多留几个月,起码等她胎相稳固了再回京。
“娘娘,您打算什么时候告诉皇上呀?”冰心凑在她耳边,低声问了这么一句。冰心是林忆慈的贴身之人,月事带子都是她给缝的,冰心怎会不记得林忆慈月信的期限?所以自然已经知道林忆慈有孕了。
“不急……先扶本宫再进去睡一会儿吧。”林忆慈有气无力地道,身孕才刚足月便如此倦怠,只怕日后有得折腾了。
林忆慈自是倒头便睡,转瞬便与周公相会了。可她才刚睡下,平帝那儿就撂下手里还没批阅完的折子,顶着午后烈日,急匆匆赶来了。忆慈平帝看到林忆慈睡得香甜的模样时,登时便气不打一处来!
一旁的冰心见龙颜隐隐震怒,咬了咬牙便上前跪下,禀报道:“皇上,不是我们娘娘失礼。而是,娘娘的月事已经迟了将近十日了!”
平帝听得这话,一时间愣住了,沉默了半晌后,他问道:“当真?!”
冰心急忙道:“奴婢不敢欺君,娘娘的月事带子,奴婢十多日前便缝好了,至今都没用上呢!”
“既如此,还不赶快去传太医!”平帝火急火燎催促道。
“是,奴婢这个就去!”
半个时辰后,林忆慈一个午觉睡了个饱饱,半眯着眼睛,伸了个懒仗,便咕哝着嘴巴吩咐道:“冰心,端碗金银花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