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即,眼前再度重现光明。
看着平帝那略带着几分得意的笑容,林忆慈飞快把自己鬓上东西给拔了出来,之间阳光之下,此物鲜红如鸽子血的色泽盈盈生光,这还是一只簪子,一支质地绝佳的羊脂白玉的玉簪。
所谓的羊脂玉,便是质地如新鲜的羊脂一般,白皙、细腻、温润,光泽如凝练的油脂。羊脂玉只产自昆仑山下,分“籽玉”与“山料”两种,而纯如羊脂之色的,便是“籽玉”,而籽玉优于山料,异常罕有,珍贵无比。哪怕是显贵人家,能有几块羊脂玉,那也是极难得的。因为此物供奉内廷,所以民间很少流通。也正是因为如此,一寸羊脂,价比百金。
这枚羊脂玉簪子,触手便有一股格外的温润质感,是旁的玉所没有的。玉簪经过细细雕琢,在簪头上雕出一朵盈盈半开的莲花,那莲花的花瓣上还带着籽玉的少许淡淡盈黄的皮,更显得莲花含苞之美,连里头的花蕊都被精细雕琢了出来,而簪杆上更镂空雕琢了荷叶、蜻蜓等物,俱是细致入毫微,可见工匠雕工之绝顶。
“喜欢吗?”平帝笑着问。
“喜欢。”这样的时候,林忆慈自然不会不识趣,何况这只簪子,她的确很喜欢。
今日甚是晴好,天上成片雪白的云朵如积雪一般无暇,清风屡屡,吹进空旷的玉照宫。平帝抬手重新将那只温润的羊脂玉簪子簪在林忆慈的发髻上,道:“我就知道,你会喜欢这些别致的首饰。”
林忆慈忍不住也抚摸了一下那在青丝间只露出一朵袅袅婷婷、小小白莲的簪子,她喜欢这簪子的确是有一半其它因素的。既然已经进了宫,帝王的宠爱,便是她不可或缺的,宫里嫔妃,没有帝王的宠爱,是活不下去的。既然知道这个事实,那她的确要为自己的长远谋划了。林忆慈轻轻“嗯”了一声,含笑道:“皇上果然十分细致。”
平帝露出了带着笑容,那笑容里带着宠溺的意味,他抬起自己的手,用微微带着淡淡墨香的手背轻轻蹭了蹭嘤鸣的脸颊:“慈儿,你如今进宫来了,便可以日日都在我身边了。想到这些,我忽然有些急不可耐了。”
所以才叫常青引了她过来吗?林忆慈暗想着,却嘴里拈酸地道:“皇上有三宫六院,哪里轮得到我日日在畔呢?”见平帝的脸色并无异样,林忆慈才安心了下来。
平帝看着她,忽然嗤地笑了:“如今就开始泛酸了?只怕日后朕少不得要天天闻陈年老醋的味道了!”
林忆慈脸颊憋得通红,见状,平帝很是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顺带抚了抚林忆慈发髻上沾染的一片飘落粘上的紫砂玉兰的花瓣,道:“宫中只有玉照宫才栽植了紫砂玉兰,你若是带着这片东西回去,可是解释不清楚了。”
林忆慈甜甜笑着点头,然后飞快把发髻上的那枚羊脂玉簪子给揣进了袖子里:“这个也要藏好了,万一给别人瞧见,我也解释不清楚了。”
平帝看着落了一地的紫砂玉兰,如小舟一般的花瓣零零散散落在洁白如玉的汉白玉地板上,随风婆娑着。“回去吧,若是离开漱芳斋久了,叫旁人察觉便不好了。”又突然嘱咐道,“储秀馆的日子不会太久了,若是有什么叫你不舒服的人和事情,便去找江嬷嬷既可。”
虽然江嬷嬷是林槿的人,但是林槿怎么可能坐视林忆慈受委屈呢?林忆慈忙应了一声“是”,朝他行了个礼便转身走出了这座玉照宫。
好在琴音阁殿外廊下的秀女甚多,时常便有去“更衣”的,所以倒也没有人太在意林忆慈的离去。
她才刚坐下一会儿,便瞧见方才被皇后召见进去的苏鸣纭已经出来了,苏鸣纭面带得意的笑容,她挑衅地看了林忆慈一眼,然后坐回自己位子上与身边的秀女得意洋洋地炫耀了起来。
林忆慈忽然想起平帝方才的话,他说,要是有什么叫你不舒服的人和事……当时平帝咬中了“人”这个字,看样子苏鸣纭在储秀馆的嚣张,以及对她的挑衅,只怕也是落在了江嬷嬷和常青的眼里了,那就等于同时落在了林槿和平帝眼里。
这个苏鸣纭,看样子日后已经不足以成为她的心头之患了。
这时候,江嬷嬷又从殿内走了出来,她走到了林忆慈跟前,微笑着见了个整整齐齐的礼数:“兴国郡主、林小主,还有余小主,太后请三位小主进殿回话。”
林槿想见她和林语倒是不奇怪,只是余玲珑,跟宫中嫔妃可没有什么姻亲,怎的太后也要召见她?虽然心中满腹疑问,但也不敢多问什么,只道了一声“是”,便随着江嬷嬷进殿去了。
殿中檀香的气息浓郁地铺面而来,直叫熏得人肺腑抗拒。林忆慈不敢抬头去看,只匆忙与林语、余玲珑二人敛衣伏跪下来,口里齐齐问吉祥话:“给太后娘娘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
林槿端坐在宝座上,似乎神情已经有些惫倦,似乎是强撑着才能保持端坐威严的仪态。林槿身旁侍立着的心腹宫女琳琅,琳琅手里拿着鼻烟壶奉上,道:“太后娘娘闻闻龙脑薄荷吧,也提提神。”说着,便打开那精巧的鼻烟壶的盖子,送到了林槿面前。
林槿脑袋一低,将鼻子凑到了鼻烟壶口,徐徐地长长地一吸,这才精神见好了几分。林忆慈也依稀可以闻得到龙脑与薄荷交融的一种清凉沁人的气味,的确要比那熏人的檀香味道好闻多了。
林槿对着林语说道:“平嘉侯老夫人如今在慈宁宫等候,正念叨着你呢,去给她请个安吧!”
林语连忙行了个礼,匆匆离了琴音阁,如此一来,殿内就只剩下林忆慈和余玲珑两个秀女了。林槿又接过琳琅奉上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才开口问道:“这些日子在储秀馆,规矩学得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