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大晚上的不睡觉在那瞎吵什么!”
“鬼嚎什么,哭丧啊!”
“臭小子,要是再不滚,老子一刀剁了你!”
……
尽管有无数人叫骂,卓群仍淡定自若地站那放声吟唱,直到一只羽箭射来,险险从他耳边擦过,才与小胖一起狼狈逃走。
昨日吟诗没能吸引到红娘子的注意力,卓群今日便想到了唱曲。他以那首秦风《蒹葭》为词,再配以一只忧缓沧桑的曲子,唱出来倒也别有一番韵味。不巧的是,红娘子的营寨并不是很大,卓群为红娘子唱曲,被她的手下也都听了去。那些人尽是一些粗鲁汉子,只能欣赏欣赏《******》这一类曲子,完全不知卓群唱的是什么,因此忍不住破口大骂。
方才柳月华坐在红娘子房中,二人正说着一些闺房秘事,突然听到卓群唱的这首《蒹葭》。红娘子虽不懂诗书,但心里还是挺喜欢这首曲子的,只是听到手下弟兄们都在叫骂,心下恼怒,于是放出一只冷箭,将卓群赶走。
“采涵,你为什么把他赶走啦?”红娘子本名杨采涵,外人大多直呼其绰号‘红娘子’,她与柳月华聊的投缘,这才把小名相告。
“这个登徒子,又不知在搞什么鬼,把他打发走了才清净。”
相比柳月华的浓妆素裹,红娘子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此时迎着烛火,倒更显其天生丽质。
柳月华抿嘴一笑,“不知他搞什么鬼?他于你屋前唱曲,明显是喜欢你呀。姐姐我是过来人。先前没注意,这两日看他梳洗一下,模样倒还挺俊俏的,而且还是个读书人,很有学问呢。你尚未婚嫁,可以考虑考虑他呀。”
“读书人那是他这个样子的,油腔滑调没个整形,我见了就烦。”
“我倒觉得他这人挺好的呀。咦,你是不是已经有心上人了?”
“我哪有!”红娘子晕生双颊,伸手轻抚耳边秀发,绰态柔姿宛如红霞映日。
“粗鲁,真是粗鲁!这么幽雅的词,这么好听的曲子,他们竟然一点不懂的欣赏,一点文化都没有,对牛弹琴!真是对牛弹琴!”二人刚逃出红娘子的营寨,卓群便忍不住在一旁叫骂起来。
小胖挠挠脑袋,“我也不觉得这曲子怎么好听。卓大哥,要我说,你还不如给她送些花,送些吃的,或许能见效。我看我老家那的小伙喜欢上了别的姑娘都是这么做的。”
卓群冷笑一声,“笨蛋。男人越这么做,越被女人轻贱。其中道理,不是三两句能跟你解释清楚的。”
就在这时,二人忽听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哈哈哈,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卓群兄弟夜半高歌。”
二人回头一看,见雷明带着那只黑獒迎面走来。卓群上前抱拳一礼,“在下鲁莽,打扰雷大哥休息了,还望莫要见怪。”
两方人马总共加起来也不过千余人,因此双方营地挨的特别近。卓群高歌,红娘子那边的人能听到,黄眉军这边的人也能听到,这才将雷明引来。
雷明还礼道:“卓兄不必拘礼。卧榻之前,能听得卓兄一首《蒹葭》,当真是一件美事。只是在下不知,方才卓兄吟唱的曲调,是何人所作?其韵沧桑悲怆,配上这首《蒹葭》,倒是别有一番趣味。”
卓群道:“在下也是无意中听得此曲,今日卖弄,将其配上这首《蒹葭》,倒是让雷大哥笑话了。”
秦风《蒹葭》乃是春秋时秦人所作,距离明末足有两千多年,其曲调早已失传,后人也只能凭借诗之意境与秦地的风俗改编创作,至于是否真如春秋时期之秦风,任谁也无从得知。卓群也是在后世偶然听得类似的曲调,于是硬配以《蒹葭》,如此吟唱起来,男女思慕之柔情少了几分,秦风雄壮苍凉之感倒颇为传神。
雷明爽朗一笑,“卓兄大才,不必过谦。只是这一曲《蒹葭》,是否已赢得美人芳心?”
卓群尴尬一笑,“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不知雷大哥有什么妙计可以指点一二?”
雷明大笑:“我于男女之事,一窍不通。你若有心,可请教杨主事,他可是此道的高手。不过我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雷大哥言之有理!”
二人正自说话,忽听一个清朗的声音道:“原来雷明兄弟在这,让在下好找。哦,卓兄弟也在。”
二人转头望去,见来人竟是杨永裕。
雷明笑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刚提到杨兄弟风流潇洒,你人便到了。”
杨永裕仰头一笑,“哈哈,没想到雷明兄弟如此幽默。闲话少说,我找雷明兄弟是有要事。对了,既然卓兄弟也在,那便随我一同走一趟,如何?”
“杨大哥吩咐,在下自然乐意效劳。”
次日一早,两方人马再次启程。黄眉大仙、红娘子与柳月华齐头当先,杨永裕、雷明、鲁强、铁头五四人即随其后。为防官兵追赶,众人出了官道沿着一条山路行进,因此行军的速度也随之慢了下来。
行进中,忽听黄眉大仙道:“红娘子,是否要去投闯王,你现在确定了吗?”
红娘子点点头,“已经想好了。闯王与卢象升大战在即,我手下人虽不多,但也要辅助闯王,为诛杀朝廷走狗尽一份力。”
柳月华道:“听说闯王有大军三十万,还有八万重甲骑兵,卢阎王大军肯定斗他不过。妹妹此去,若是能立功一二,定能得闯王赏识。”
身后的雷明淡淡笑道:“夫人此话诧异。打仗不是打群架,哪方人多谁就能赢。依我看来,那闯王虽有三十万大军,但胜负之数,实难预料。红娘子还需慎重。”
红娘子道:“多谢雷大哥指点。只是小女子诛杀奸佞,从不为一己考虑。”
不远处的卓群听到红娘子此话,暗骂一声:“笨蛋。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句古话都没听过,这人怎么这么笨呢。”
一旁的小胖道:“卓大哥,你在嘀咕什么?”
“去,别打岔,继续听他们讲。”
而后只听杨永裕道:“铁头兄弟,你在想什么?这次咱们大军新败,就数你手下的弟兄逃出来的最多。”
忽闻杨永裕开口,黄眉大仙回头望了一眼,没有说话。自昨晚开始,知道杨永裕要离开,黄眉大仙心情一直不好,如此人才,当真乃是可遇不可求。
铁头五一蹭光头,得意非常,“哈哈哈,我手下的弟兄平时训练的好,打仗时自然伤亡也少。”
身后的瘦猴也拍马道:“还有,咱们铁头哥对弟兄们好,弟兄们感激,因此都愿意跟随铁头大哥。”
“那是,那是,哈哈哈!”
独眼鲁强在一旁冷笑道:“是平日里训练逃跑训练得好吧。”
铁头五大眼一瞪:“你说什么呢你!”
鲁强冷哼一声,“你是被官军吓傻了么?连我说什么都听不清了?”
杨永裕道:“鲁强兄弟,这就是你不对了。铁头兄弟训练士卒勤快,手底下的人都乐意效命,这确实都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鲁强独眼怒视杨永裕,“姓杨的,你又算个什么东西,敢对老子指指点点!”
这时只听黄眉大仙回头喝道:“都别吵了!鲁强,你屡次违反军纪,破坏我黄军内部和气,因顾念你是老人,都没作计较,但不想你却屡教不改。自今日起,你若再犯,定严惩不怠!”昨日杨永裕的话,黄眉大仙反反复复思量很久,心中觉得他说的确实很有道理,于是暗想自己也确实该约束约束手下了,毕竟无规矩不成方圆,故此时先拿鲁强开刀。
鲁强悲愤交加,大声喊道:“大哥!!”见黄眉大仙转头不语,而后气冲冲低下头,渐渐落在队伍最后。
卓群看到前方鲁强与黄眉大仙言语发生冲突,渐渐策马来到队伍之后。前行一阵,见左右无人,策马来到鲁强身边,试探问道:“鲁大哥,怎么独自一人?
鲁强看一眼卓群,低头不语。
卓群又道:“鲁大哥,我这里有壶酒,一起喝两口?””
鲁强冷冷说道:“你不是铁头五的人么?怎么,要来下毒害我?”
卓群道:“怎么,害怕不敢喝?你要不喝,我自己喝。”说着,扒开壶塞,送往自己嘴边。
鲁强大声道:“老子怕个鸟,拿来!”鲁强接过酒壶,咕咚咕咚一饮而尽,而后‘啪’地一声,摔在地上。
卓群赞道:“鲁大哥,好酒量。”
喝过一壶酒,鲁强略显兴奋,歪头斜眼说道:“你小子来找我,可有什么事?”
“我能有什么事,就是看不惯铁头五那张狂的样,为鲁大哥你抱不平,特意给你送壶酒来。”
卓群此话正好说到了鲁强心坎里,借着酒劲大骂起来:“那铁头五算个什么东西。自大哥起兵时,我便跟随他左右,效力多年。他铁头五就是个后来的,现在居然敢跟我俩登鼻子上脸。”
卓群也跟着骂起来,“就是,那个铁头五,莽夫一个,天天就知溜须拍马。把我抓来,就是为了跟大王邀功请赏。害得我天天被官兵追,日子好不难过。”
鲁强抬头斜看卓群一眼,“怎么,你不想呆在这黄眉军中?”
“谁愿意过这天天逃命的日子。我本是个读书人,还期望着日后能考取个功名。这下好了,一切都完了。”卓群忽地捂住嘴,左右看了一眼,“鲁大哥,这事我就跟你说过,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呐!”
鲁强点点头,一只独眼滴溜溜地打转。
两方人马行至常州城南百十余里处,左依青山,再走不远,前方出现一条岔路口。
红娘子勒马不前,转身对黄眉大仙道:“前方岔路,向西则通往安徽,西北穿过安徽便是河南。小妹主意已定,这便要前去投奔闯王。不知大仙将去何处?”
黄眉大仙抱拳回礼道:“我想要前往安徽一带重整旗鼓,既然娘子决意北上,咱们就再此分离。大恩不言谢,他日若有机会,再报红娘子救命之恩。祝红娘子一路顺风!”
“多谢大仙,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