滁州城幕府,守将查俊良连发数道将令,一,着手下加速修好战事防御设施,二,多派斥候探查闯贼大军动向,三,滁州城进入紧急备战状态。之后连发数道信件,言明当下形势之严峻,请求卢象升、陈用时派兵支援。就在这时,又有斥候回报,滁州四周不断发现各路反王大军,陆续向闯王汇集。查俊良脸色煞白,再次写信着人加急赶往江浦求卢象升火速救援。
此前一日,中午十分,江浦城门忽然洞开,一只铁骑火速开出。这只队伍的骑兵各个全副盔甲,黑腾腾杀气一片,胯下坐骑膘肥体壮,当真人似蛟龙马似虎。为首一人,身材魁梧,虎目怒视,腰挎长刀,威风凛凛杀气腾腾,乃是宁远参将祖宽,辽东著名将领之一。铁骑踏过,轻尘漫天,隆隆之声响彻天际,眨眼间消失于视野之中。
片刻之后,自江浦又跑步开出一只步军,笠帽罩甲,人人神态凛重,斗志昂扬,队伍军纪严明,似钢铁长城一般坚韧不摧。为首一人,身高八尺,一身银盔银甲,面如傅粉,颚下三缕青丝,儒雅清秀,胯下一匹宝马通体雪白,其右一偏将驮着把一丈余长的关刀,这人正是大明皇帝崇祯新任的五省总督卢象升。
却说数日前,闯军突然自江浦退去,卢象升忙派斥候探查其行军路径,均无所获,心中已然感觉不妙。前一日清晨,终于有斥候回报,说闯贼一只队伍进军河南方向,卢象升令斥候再探,而后书信洪承畴,提醒其小心提防闯贼流入河南。事隔一日,斥候忽然来报,那股流寇只有两万人马,而且尽是老弱病残。卢象升知道这是闯贼疑兵之计,重新思考闯贼动向,忽然想到,闯贼极有可能是要进军滁州,而后直下南京。便在这时,李千户书信来到,说闯贼正往滁州集结兵力,当下不作犹豫,令祖宽率领三千铁骑当先,自己率天雄军紧随其后,果断出兵滁州。一路之上,卢象升又收到数封滁州守将查俊良发来求救信件,更加印证了他的想法。仅仅因卢象升下令提前一日出兵,恰好解救滁州之急,扭转整个江苏战场的局势。
金陵方面,陈用时已经焦头烂额,不停在兵部召开军事会议,调集各方兵力支援滁州,不过金陵一带,能够调用之兵已然没有。金陵城人心惶惶,显贵豪绅纷纷聚在一起,私自商讨对策,有说要撤离金陵的,有说要出资征兵的,有说要给闯王送银子的,让他放弃南京的,各种说法暂不全表。
滁州城东北百十多里处,一只队伍浩浩荡荡,直奔滁州。当先三万铁骑开路,人各三马,马上满载武器粮食,人马全副武装,赫赫威武一只铁骑队伍!其后十八万步军,分作四部前行,盔甲整齐,锦旗遮天蔽日。队伍当中,一人白巾白袍,身材魁梧,浓眉方脸,被众人簇拥着谈笑风生。他胯下一匹宝马,通体黑绸子一般,四蹄雪白,乃不世名马,乌云遮雪。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三十六路反王之首,闯王高迎祥。高迎祥两侧数人围绕,其中一身身材粗广,手提一柄大刀,左脸一道疤痕触目惊心,乃是闯王身边最得力战将刘宗敏。
有人会问,此时闯军满打满算仅有二十一万,不是先前人们盛传大军三十万,这是为何?盖因崇祯八年,卢象升大军数次围剿,闯军损失惨重。不过大浪淘沙,剩下这二十余万大军,乃是闯王挥下最精锐部队,尤其三万铁骑,最是骁勇善战,曾被称为闯军铁浮图。崇祯九年伊始,闯王大军连克和州、庐州,士气高涨,兵锋正盛。
看着大军一路遮天蔽日,高迎祥心生豪迈,对着身后其众道:“以此攻城,何城不破?拿下滁州,只在旦夕!”
闯王身后一个粗黑的将领道:“大王军队,攻无不克。拿下滁州,渡过长江,金陵不再话下。到时大明半壁江山,都是大王您的啦。”
闯王身后众将领一齐大笑。其中有一女子,一袭红绒披风,娇艳俏丽,不是那红娘子是谁。红娘子投奔闯王时人数不多,实力薄弱,闯王欣然接纳,还升她为挥下高级将领之一,如此举动,一是为了收买人心,二是钦慕她巾帼不让须眉。
闯王听了,很是高兴,大声道:“好!进攻溆州,便由你做先锋!”
“末将遵命!”这粗黑汉子亦是闯王坐下大将之一,人称黑铁塔赵武。有勇有谋,亦会溜须拍马,作战极其彪悍勇猛。
这时,刘宗敏上前道:“滁州城高池深,易守难攻,而且守将查俊良不是易与之辈,大王千万不可轻敌。”
闯王道:“刘将军提醒的是。众人听令,所有将士,切记千万不可骄纵轻敌!”
众人齐呼,“大王英明!!!”
闯王又道:“传令下去,三军用命,加速前进,一鼓作气,拿下滁州!”
“是!……”
闯王道:“宗敏留下,其他人都下去整饬队伍吧。”
众人依令退下,闯王身边只剩下刘宗敏一人。
闯王道:“我让黑铁塔来做攻打滁州的先锋,你觉得可还妥当?”
刘宗敏道:“黑铁塔骁勇善战,让他来做先锋,最合适不过。”
闯王道:“无论是谁,率先攻下滁州,便是大功一件,这个先锋官,很多人都想来做。可无论是谁攻下滁州,他的功劳都抵不上你。你新设立的飞骑营,不断射杀四方明兵斥候,保密工作做得很好,不使那卢阎王发现我军行踪,如今还在江浦打转。日后如若攻下滁州,当属你居功至伟!”
刘宗敏道:“属下不敢贪功,只愿一心追随闯王驰骋天下。”
闯王道:“你是同我一起起义的老人,最知我的脾性。我大军浩浩荡荡二十余万,不是一两人可以控制过来。新收的许多将领,他们本事是有的,但肯定远不及你,这我都知道。许多容易立功的事,我都让他们来做,这是拉拢人心,让他们心甘情愿为我做事。不过无论他们立下多少功劳,都远不及你在我心中的地位。”
刘宗敏面无表情,道:“属下知晓。”
闯王点点头,道:“你话不爱多说,但心里有数,我都知道。”
见到刘宗敏不语,闯王轻轻一笑,道:“好吧,咱们来比比骑马如何?”
刘宗敏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卑职胯下虽然也是一匹良居,但总不及你那乌云遮雪。”
闯王爽朗一笑,“那好,我不骑这乌云遮雪,在军中随便挑一匹良马,与你比试,如何?”
刘宗敏道:“如此才好!”
闯王高迎祥造反之前,乃是一贩马的商人,最是懂马,也非常爱马,经常喜欢溜马。他在军中挑选出一匹良马,随后绝尘而飞,众人见了,一齐高呼:“闯王万岁!刘将军万岁!”
滁州城中,所有人的神经都紧绷起来,除了醉逍遥,李千户不禁打趣道:“这练得一身功夫就是好,什么时候都不用怕。赶明儿我也去少林寺练两年功夫,就练那个最厉害的易筋经什么的,练成了刀枪不入,往两军阵前一立,战鼓一响,我就直取对方大将首级!”李捕头虽然一副大刺刺的模样,但卓群仍能看出他心中慌乱的很,对比自己,他其实一次战争经历也没有。徐子甫倒是潇洒,别人问起,他就说:“不过就是为国捐躯,慷慨赴死而已。”卓群见手下将领一个个面色沉重,想然心里十分恐惧,事先谁也没想到,大家会被闯贼围到滁州城,当下安慰众人,“滁州城高池深,闯贼一时攻不进来,大家放心。”
夜幕时分,忽有斥候来报,闯贼大军已于十里外安营扎寨,各路业已集结于此。夜半,众人伫立城墙,遥见闯军大营灯火通明。黑云压城,一番血战,只在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