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群几人回到山间那家酒招子,见众人果然在原地等候。卓群急忙下马,叫来桓魏与十名总旗,当先一句十分严肃的道:“情况非常严峻,各位一会务必严格按照我的吩咐听从指挥,稍有不慎,咱们这百十多人,将要全军覆没!”
几人还是头一次见到卓群这副凝重认真的样子,不由得收起玩笑之心,凝神静听。有一位没有跟着追赶李屠的总旗道:“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卓千户能不能说清楚些,好让咱们大伙心里有个谱?”
卓群道:“好,事情缘由,我长话短说。咱们方才追杀的那人,原是闯贼军下校尉无影刀李屠。”
听到闯贼二字,众人脸色又一变。
卓群看着众人表情,安慰道:“闯贼虽然势大,但他的军队并不在附近,李屠一伙总共只有五人,如今被我们杀了四个,不足为患。”看到众人脸色稍缓,卓群接着道:“但是,李屠逃跑途中,不想竟然遇到了黄眉流寇,被他们救了去。若是李屠与之同流合污,叫黄眉流寇攻打咱们,为他的兄弟报仇,那咱们只怕就要危险了。”
听到黄眉流寇,众人脸色又是一变,有人说道:“我听说,那黄眉流寇足有上万人之众,他若有心打咱们,那咱们还在这守着做什么,还不快跑?”其他几个总旗也是一样的心里。
卓群道:“不然,之前黄眉流寇势大,但新年伊始,左参议史可法率军连克黄眉流寇,将其打得溃不成军,如今只剩下二三百人和几个骨干四处逃窜。”众人脸色稍缓。
卓群接着道:“不过黄眉流寇虽然势穷,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仍然不可小觑。他们不仅人数比咱们多,而且人各一马,乃是一只骑兵队伍,冲击力很强。正面打,咱们是打不过的,想逃肯定也逃不掉,原因我自不必说。”卓群走时,那黄眉军中还有六七百人,此时故意将人数说少,是怕这些人听到人多,当即便没了斗志。
有人问道:“那若是黄眉流寇真的打来了,咱们到底怎么办?”
卓群道:“这正是我要说的。他们若是不来,一切自然好办。他们说是杀来了,咱们只有打伏击战,方才能有一丝胜算。否则,只能引颈待戮。”
几个百旗听了,都道:“一切全凭卓千户吩咐,咱们上下一心,揍他丫的黄眉贼寇!”
卓群听了,大声道:“好,咱们上下一心,揍他丫的黄眉贼寇!众位将士听令……”
卓群为几人分配好了任务,临了又说了一句:“各位听好,由于黄眉军中都是骑兵,他们若是杀来,留给咱们准备的时间并不会很多,咱们务必要把该做的事在一个时辰之内办完。不,半个时辰!越快一刻,咱们就越多一分胜算!”
十名百旗齐呼:“属下遵命!”而后匆匆招呼自己手下的兄弟前去准备。
此时卓群身边只剩下桓魏一人。桓魏看一眼卓群问道:“卓千户,你还没给我分配任务。”
卓群道:“你就四处看看吧,时时与我通报。哪位总旗有难处,略微帮衬一些。”
大战将至,看到手下众人都各自忙碌去了,卓群这次没有害怕,反而更添一股自信。这股自信,源于黄眉军中的历练,源于这次北行的熏陶,源于众人对自己的听从信任,也源于金陵城中,淑英对自己的一往情深!没有她的支持,卓群不会这么快参军北上;没有她的支持,卓群不会迅速在军队基层中树立威望;没有她的支持,卓群不会有如此一往直前的自信,敢于同黄眉军一较高下!
“匪忘所报,永以为好!淑英,等我。”
刚刚半个时辰,桓魏来报,十个百旗基本准备就绪。卓群听了,很是欣慰,又下一道命令,告诉十个百旗,敌军未到,就多准备些,有备无患。
卓群站在酒招子前,四下寻望,见一切安然就绪,心里踏实了许多。那四一具尸体已经被扔掉了山林里,只留下几块血迹,山林间大抵又恢复了寂静。
夕阳西下,发出最后一缕耀眼的红霞,格外明亮光鲜。
卓群走着走着,感觉似乎还有什么疏漏。四下望一望,茫然无得,又看看山林两旁稀疏的人影,忽然想到:“对呀,我告诉手下黄眉军有二三百人,但他们应该足有六七百人。我们只有一百多人,而且未经战场杀伐,纵然设伏,也难以取胜呀。怎么办,怎么办……”
卓群在酒招子前来来晃晃,看到酒招子空空如也,老板已经被他们给些银钱遣走,防止一会战乱伤及其性命,只有许多坛美酒还留在原地,散发阵阵酒香。卓群忽然心生一计,叫来桓魏,问道:“知不知道,咱们军中谁有蒙汗药?”
桓魏疑惑道:“要蒙汗药什么用?”
卓群道:“黄眉流寇人多,他们若是杀来,咱们即使伏击,也不一定能够取胜。我想到一个更稳妥的法子,找来一些蒙汗药,放到这些酒里。黄眉流寇若是来了,闻到这酒香,定然要喝上两口,到时他们头晕目眩,咱们再一伏击,岂不是砍瓜切菜!”
桓魏赞道:“此法甚妙。”于是传令军中,谁有蒙汗药,速速送上。
过了半响,也没有回应。桓魏再次传令:“谁有蒙汗药,速速送上,当记大功一件!”
这时自半山间走来一人,上身修长,下身粗壮,眼神闪烁,犹犹豫豫来到卓群身边,说道:“卓千户若是不治小人的罪,小人这里有蒙汗药。”
卓群一看这人,认出他是牵来敌人的马,与自己一同追赶李屠的那个小卒,当下气得发笑:“我治你罪作甚。你叫什么名字?还不把蒙汗药拿来。”
那人一听,登时活络许多,自报姓名蓬二,而后掏出一包蒙汗药,递给卓群,“这是小人全部的蒙汗药,都给您了。”
卓群道:“这药效果怎样?”
“这药劲大的很。就这么一小撮下去,十个大汉也撂得倒。”
“那这些够不够三百人的分量?”
“三百人,这些好像不够。”蓬二眼神一闪,继续说道:“敢问千户大人可是想要用药来迷倒那黄眉流寇?”
卓群点点头。
蓬二道:“卓千户,三百人有些多,无论怎么下药,他们吃了,都不会起太大作用。不过小人有一法,保准比这蒙汗药管用。”
卓群一怔,问道:“是什么法子?快快说来。”
蓬二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说道:“这一包是上等的巴豆粉。别看分量不多,但力道奇大。这要是放到酒里让人喝下去,不拉到让他双腿站不起来不会停。而且见效快,仅一盏茶的功夫就起作用。”
想到黄眉军捂着肚子作战的情景,卓群心情大好,转而吩咐蓬二道:“这件事就交给你了。若是成了,记你大功一件。”
蓬二喜笑颜开,“小的这就去办。”
仅一盏茶的功夫,蓬二回来,报告说把巴豆粉都放到了酒里,就等黄眉军来喝。
卓群很是满意,大大表扬蓬二一番,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你没事带这些蒙汗药与巴豆粉做什么?”
在卓群的一再追问下,那蓬二终于说出了实话。原来他在入军之前,是一名偷鸡摸狗的贼人,最会用这些蒙汗药之类的下三滥手段。不过乱世中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巨户人家偷不来,寻常百姓更没有钱,后来看到金陵招兵,寻思自己会些轻功,可以护身,不妨参军混些兵饷,于是便加入了这只民兵队伍。不过蓬二恶习难除,这些蒙汗药、巴豆粉之类的东西,一直还带在身上。他一开始本不想说出自己有蒙汗药,怕被发现自己的身世,后来在军功的诱惑下,终于送来了蒙汗药。
卓群听了,哈哈大笑,“无妨,当年孟尝君门下食客三千,不乏许多鸡鸣狗盗之徒,只要你在军中不违军纪,我不会计较你的过去。”
蓬二听了,这才释然。
便在这时,忽然有人来报:“黄眉流寇来了!”
卓群喟然一叹:“终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