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淑英醒来,已经是正午时分。和煦的阳光,古朴的门窗,青色的帐幔,看着眼前的一切,宁静又温馨,可是,她忽然又觉得好像是少了些什么,是,那结实的臂膀,还是那令人讨厌的坏笑?总之,心中轻轻淡淡的很是舒服,勉强坐起,却发现身体很累很累,脖子尤感酸痛,轻按两下,觉得舒服许多,勉强站起身来,走到门外,“慧静?慧静,你在吗?”
不一会,慧静小跑过来,甜甜一笑,“王夫人,你醒啦!”
淑英点点头。
“您稍等一会,我这就去给你准备斋饭。”
“等等,我有件事问你。”
慧静转过头,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她,“你说。”
“昨晚送我来的那位公子在哪?”话刚问出口,淑英忽地又感到几分难为情,“好端端的,问他作什么。”
“他呀,他在和师父参禅论佛。两人已经说了一个多时辰了。”
淑英点点头,慧静甜甜一笑,便去为她准备斋饭。
得知他并没有走,刘淑英心里顿时感觉踏实了许多,一个人回到房里静静坐下,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这是怎么回事,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一边吃饭,一边轻描淡写地问了一下今早发生的事,还有卓群都做了些什么。慧静仔细地把今早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她在那静静的听着,故事非常平淡,可她却觉得非常有趣。
便在这时,忽听有人道:“王夫人醒啦。”
淑英转头望去,见来者正是卓群。不知为何,听道“王夫人”三个字样,淑英心里忽然一股莫名的难受,放下碗筷,低头不语。
“你怎么不吃了?是吃饱了,还是我打搅你吃饭了?”卓群非常诧异,刚才她还好好的,怎地自己来了,便换了一个样?
“我吃不吃饭,不用你管。”她再次冲他发脾气。但是为何会这样,她自己也不清楚。
卓群看看淑英,又看看慧静小师太,问道:“是不是你说什么热她生气了?”
慧静连忙摇头,“不是不是,我什么也没有说。”
“那就是你们的斋饭不好吃!”
“肯定不是。王夫人每次来阙云观吃的都是这些,从未嫌弃过。”
卓群强辩说道:“肯定就是。她昨晚受伤了,今天当然要吃些好吃的,这样才能恢复过来。你去到外面给她买些鱼呀肉呀的回来。”
“这……”慧静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淑英。
刘淑英说道:“是我不想吃饭,你难为慧静干什么。”
卓群挠挠头,“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左右你先走已经没事了,那我便走了。慧静小师傅,麻烦你一会告诉你师父一声,说我先走了,多谢款待。”
慧静点点头,卓群大步离开,丝毫没作停留。
卓群一走,淑英的心顿时像掏空了一般,十分失落难受,“他,他怎么能这么就走了?好,走了也好,谁又盼着你留下了。”
便在这时,卓群忽然又原路折了回来,淑英登时化悲为喜,但却又板着一副脸,“你又回来做什么。”
卓群叹道:“昨日我与徐兄本立志作做一回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好汉。可惜他体力不支,他的愿望只能由我一个人来实现。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我还是把你安全送回家,这件事才算圆满。你快把饭吃完,我送你回去。”
淑英心里着实欢喜非常,嘴上却说:“谁要你送我,你走便是了,我偏不吃饭。”
卓群脸色一收,恫吓道:“你吃是不吃!”
“不吃!”
“好,很好。慧静,你先出去。接下来的事,出家人不宜看。”慧静乖巧的出去,又把房门关上。
“我再问你一遍,你吃是不吃!”
“不吃!”
卓群故意做出一番流氓加恶棍的模样来:“你若再不吃,我便嘴对嘴喂你吃!我倒要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淑英忽地脸色一红,“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说着,夹一口菜放到嘴里,便向淑英这边凑过来。卓群心道:“我是流氓我怕谁!看你能斗过我?”
淑英故作镇定,冷哼一声,把脸扭到一边,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可是待到他的脸又凑近几尺,淑英忽地一声惊叫,连忙后躲,“你别过来!”
卓群得意非常,“哈哈,怕了吧。赶快过来吃饭!”
淑英晕生双颊,气鼓鼓的一点点凑到桌前。卓群内心忽地一动,似是被什么揪住一般,再看眼前佳人,美的是那么惊心动魄!
淑英拿起筷子,犹豫半响,忽然开口说道:“这双筷子被你用了,你叫慧静来给我换一双!”
卓群倍觉尴尬,完全忘了方才自己用这双筷子夹菜放到自己嘴里这回事,于是叫来慧静,又给淑英换了一双筷子。
淑英朱唇轻启,小口小口吃着饭。直待她吃完,放下碗筷,卓群讪讪说道:“那个,我去外面等你。”
待卓群走后,淑英忽地莞尔一笑,艳若朝霞。
卓群叫来一辆马车,由他驾车,淑英在里,悠悠而行。卓群心情不错,在外面自顾地哼起曲子来。
看着卓群挺拔的背影,淑英只觉得无比可靠,似乎可以为自己遮挡所有风雨,在其庇佑下,自己可以随意欢笑、撒娇。忽地,她脸上一红,“我,我这是怎么了?我在胡思乱想什么?”她又看了一下前方的那个人,却又神色一暗,“我是王家的人。一生一世,都是王家的人……”
“王,淑英,王府到了。”卓群本想称她王夫人,但不知为何,忽地又改了口。
“回家的路怎地这么快?”淑英在心里默默说道,她实不愿下车,却又不能不下车,幽幽看一眼卓群,说道:“我本字木萍,以后你还是叫我木萍把。”
卓群轻轻念到:“木萍,木萍,很好听。”
淑英轻轻一笑,问道:“你应该读过书吧,可也有字?”
“我没有字。”
淑英眼眸一亮,“那我给你取一个怎样?就叫,就叫蓬山如何?”忽地,又神色一暗,“算了,你的字本应由文儒名士来取,木萍只是随口一说,莫要当真。”
卓群没有理会她的幽怨,右手中指轻点长袍,坏笑着说道:“谁取都无妨,蓬山便蓬山。只是这蓬山多有典出,你为我取的蓬山二字,可是出自李义山的‘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每当卓群要作坏时,他都会习惯性的右手中指轻点长袍。
淑英一急,说道:“不是,我取的蓬山,是出自白衣亲卿相的‘情浓渺恰相思淡,自在蓬山舞复跹’。”说完,见卓群正坏笑着看自己,顿感耳边一热,脸色一红,气冲冲地转过身,不再理会卓群。
蓬山多有典故,有一个传说东汉刘晨与阮肇入天台山采药遇二仙女,结成一段奇缘。白衣亲卿相的‘情浓渺恰相思淡,自在蓬山舞复跹’这二句,是写诀别不见之情。淑英非常怀念与卓群相处的这一日,心中十分不舍,却又因自己身份,不能与卓群多有瓜葛,故此想到这句诗中的蓬山二字。李义山的‘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分明是写情人离别相思之情。作为中文系的高材生,卓群当然知晓此事,但他却故意说错,来怄她生气。
便在这时,王府中涌出一大堆丫鬟侍从来。“夫人回来啦!夫人回来啦!……”
淑英的贴身丫鬟翠儿最先跑到二人身前,一把挽住她的手臂,“小姐,您可回来啦。我们寻了你一夜,都把大家急坏了,你没有事吧。”
“我这不好好的回来了吗。你看看你,做事这么毛毛躁躁,像什么样子。”翠儿是淑英的陪嫁丫鬟,两人自小一齐长大,比旁人自然不一样。说完,她又指指身旁卓群,“这位是卓公子,辛亏他出手相助,我才能脱险得救。还不谢谢卓公子。”
王府众人一起向卓群施礼拜谢。
卓群连忙还礼。“大家快快请起!”
众人谢罢,那翠儿又说道:“卓公子真是侠义心肠。似你与徐公子这般,如今当真是不多见了。请再受翠儿一拜。”说罢,又盈盈一礼。
卓群连忙将她扶起,忽地想起徐子甫,于是问道:“徐兄昨夜与我一起追赶歹人,他因体力不支,被落在了后面,不知后来又去哪了?”想到徐子甫昨夜一副不畏***凛然正义的模样,一改往日白面书生、纨绔公子的形象,卓群此时倒觉得他这个人还不错,挺可交的。
“徐公子呀,他后来又一齐与我们追了许久,后来实在追不上,便一个人离了去,说是要去秦淮河畔。”
“在下晓得了,多谢姑娘相告。”
便在这时,忽见一群官差打扮的人来到王府,为首一人高声说道:“在下应天府总捕头李士应,特来调查昨夜王府被盗一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