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十月,阴雨不停。而南方最南端的一座城市------天水城,沐浴在绵绵细雨中已有三日,南北城门之间有条宽阔笔直的马路,马路中段便是平日里城中最为繁华喧嚷的地方,酒馆青楼数不胜数,各色人等齐聚。即便是在这种天气里,城中最有名的“远来酒楼”依然是人声鼎沸。
“客官您这边请~”店小二一脸媚笑,引着对面这三位客人到二楼入座,像这种怪异的组合见得也是不多——一个阴森森的白发老头,一个满脸木然的道人,外加一个孩子……这孩子也真是,穿的忒少,难不成也是修士?
三人一路沉默不语,在二楼选了个角落便围桌而坐,白发老头随口点了几道菜,对远来酒楼的特色倒是颇为熟悉,店小二忍不住偷偷观察:只见那道人望着窗外的细雨,一副漫不经心的神态;白发老头眼睛微暝,似在苦苦思索;那个孩子则瞪着一双大眼睛扫视着周围,一脸好奇神色。
离他们不远处靠近窗口的位置上坐着三男一女,其中一个一脸虬须的壮汉正挥舞着胳膊聊得有声有色的,声音颇大,惹得整个二楼的客人都不由分了一只耳朵过去:
“你们可不知道,那两只脑袋的巨人长得极为凶恶,一只脑袋上遍布恶瘤,另一只脑袋上就仅仅是一张嘴巴,开口就像菊花一样,一层一层的牙齿,老张我离得远,不然说不定都闻到口臭了!”
与大汉同桌那位女子一边捂嘴轻笑,花枝乱颤,一边腻着声音撒着娇道:“恁的粗俗,什么菊花啊,口臭啊,真不要脸!”
周围宾客听到这温柔甜腻的声音,只觉得身子都要酥了,齐齐转头来看,都想知道这到底是哪家青楼的头牌出来散心,这么会勾搭人?
不看不知道,一看之下,竟有几个不堪之人膝下一软跪在了地上,双手撑地,屁股高高翘起,满嘴的涎水滴答滴答的流了下来,一脸痴呆的望着眼前的薄衫女子。这女子皮肤极白,样貌颇似西方高原的游牧民族,鹅蛋脸,高鼻梁,一双大眼睛,满脸清纯之色;身上薄纱轻罩,裸露着一双白皙修长的大腿,左腿靠近大腿根部的地方纹着一朵娇艳欲滴的牡丹,整个人如软泥般靠在椅背上,曲线惊心动魄。
见了周围各色人等的样子,这女子倒是一脸坦然,毫无恁色。只是正高声讲故事的虬须汉子略显尴尬,不知是否该换个地方了,拿眼瞥向右侧座位上背对着众人的道长。
只见那道人一声清咳,众人心中却有如钟声回响,那些趴在地上的人耳中嗡然震鸣,脸上的痴呆之色渐渐褪去了,眼神里满是震惊,赶忙慌慌张张地爬起身来,遮着脸快步下了楼,实在是没法再待了。
那发出清咳的道人拿起茶杯抿了一口,随后目不斜视,看着窗外的细雨,用微弱的声音道:“继续。”
于是一脸黑胡子的大汉又重新焕发生机,卖力地表演起来:“刚刚说到双头巨人,便不得不说他肩膀上坐着得大头娃娃,这娃娃身量极小,一颗脑袋却比西瓜还大,浑身绿油油的。最可怕的是,这绿头娃娃与野兽不同,有着跟咱们一样的智慧。听说这次兽潮之所以一个照面便击溃了建云铁骑,就是因为这娃娃的排兵布阵。”
“出了这么大的事儿,紫云仙宫没有反应么?”一名听众忍不住发问。
“问得好!”大胡子的表现欲被完全激发了出来,挽起袖子,一只脚大马金刀地踩到椅子上,扯着嗓子喊:“俺张不齐在咱们南方说不得也是个人物,前去助阵,紫云仙宫怎么也应该派个小童过来接引,但是听说他们已经忙的不可开交,也就算了!听说天源殿殿主亲自上场,带了一百名徒子徒孙,组成广元惊煞阵!配合建云铁骑剩余的力量,将兽潮阻在了望雪城外,要不然一旦城破,这死的人可就多啦!”
“天源殿殿主是谁?是那个真人上阶的紫极道长?”另一名听众入戏极深,忍不住问道。
“错!并非紫极,而是紫恒!”大胡子一拍桌子,眼镜瞪得溜圆,“紫恒道长修为与紫极不相上下,不过这位兄弟,人家与我等散修不同,没这‘真人’的说法,紫云仙宫修行分感应,入微,兼济,合道,四层境界,分别与我们散修的通神,步虚,真人,地仙相对应。那紫恒据说已摸到合道的门槛!也就是快地仙喽!”
角落里,黄泉老鬼听得是连连点头,心想这大汉人虽糙了些,见识倒是不缺:名叫张不齐……真是老了,竟完全没听过这号人物……
此时狼孩也是竖起了耳朵听得津津有味,源泊道长的脸上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足见这虬须大汉单凭说书的本事,也可闯荡江湖,衣食无忧了。
正当大汉说的起兴,听众听得入神,楼梯口响起了轰轰的脚步声,当是有很多人上楼。
只见一队身穿黑色长袍,兜帽遮脸的人走了上来,除了脚步声,这十几个人都低着头一言不发,如同鬼魅。为首一人脸色发青,双目充满血丝,一脸阴霾,上楼之后便环视一周。待看到角落里坐着得三人,赶忙大步迎来,向黄泉老鬼抱拳一礼,随后走近了些,低声在其耳边道:“长老,目前事态复杂,紫云仙宫和上德观都已派出人手来寻,门主让我等前来接应,回去后再商议对策。”说着瞥了一眼旁边的道人和孩子。
黄泉老鬼闻言也不回应,放下手中的筷子,直接起身向楼梯口走去,赵启灵也是默默牵着狼孩快步跟上,在鬼门众人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地离开了。远来酒楼的这群宾客,在鬼门修士上楼之后便立即鸦雀无声,此时方面面相觑,同时舒了一口长气。
而与大汉同桌的那名道人则自始至终都悠然自得,此时正提起茶壶,缓缓给自己斟了一杯,只见他手指白皙颀长,动作优雅,当是平日里喝惯了茶的……
经过这么一闹,虬须大汉也失了兴致,一屁股坐到椅子上,自顾自地夹菜吃起酒来,一边吃还一边哼着小曲。周围人见状也便散了,只是还有三两人对那薄衫女子频频回望,一副不舍神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