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4
“废话!当然是真的!”胡宇大喊。
餐厅里别人都转头看他,胡宇也冲着他们喊:“找的又不是我!你们看我干吗?”
大家纷纷把头转回去。
“你别听他胡说八道。”田松原说,“我们也就是瞎猜,跟三个八婆似的,我怎么觉得浑身那么不舒服啊?你把我找来干吗?”
“废话!兄弟有难,能不管吗?”胡宇愤愤道,“孩子这事儿我经验又不多!”
“咳,好吧。”田松原干咳两声,看着悲伤得不能自已的方志远,“总之呢,这种没谱的事别瞎想,再严密的保全措施也有中奖的时候。”
方志远一直沉默着,突然,他抬起头来,“我就不能问问她吗?”
田松原缓缓转头,看着胡宇,“能问么?”
“我不知道啊,”胡宇茫然地回答,“我说了这事儿我没经验的,所以才把你找来。”
田松原也忍不住突然大喊:“废话!当然不能问!打死也不能问!”
餐厅里,众人再次转头看田松原。
田松原冲他们回喊:“看我干吗?又不是问我!”
众人再默默把头转过去。
“不管怎么样!切记!切记!”田松原望着方志远,好像在立遗嘱,“这个问题,哪怕在你心里问了一千遍!你也不能当着她面亲口问出来!一句都不行!”
“为什么?”
“废话!问了也无非就两种情况。一种她承认了,这孩子不是你的,忽悠你没忽悠成,那你还能要她吗?”田松原看着他,缓缓掰着手指,“二就是这孩子真是你的,但你居然怀疑不是你的,那她还能要你么?”
“总而言之,你们分定了!”
方志远通盘想了想,把胡宇和田松原的话都在脑子里盘通了,缓缓点了点头。
“总之,这孩子打掉,她也肯定跟我分,对吧?”他看着胡宇,再把视线转移到田松原脸上,“问也是肯定不能问了,是吧?你们……还能再给我条活路走吗?”
活路肯定是没有了,方志远一个人默默地回到家里,家里空空如也。
他答应了董璇今天下午四点给她答复,现在是三点半,董璇正在服装店上班。
他想去看她,却下意识地打开电脑,在电脑前麻木不仁地翻着,脑子里还回荡着刚才胡宇和田松原的话。
285
“从古到今,就从来没听说过,有什么男人能在女人把孩子生下来之前,就确定这个孩子肯定是他的。”田松原说,“但生下来之后呢,一般没什么事也没人会精神病到去做个亲子鉴定。”
“那这个地球不是很危险?”胡宇说。
“对于男人来说,确实是啊……”
田松原刚感慨了一下,突然回过神来,“嗯?玲子到底是不是我亲生的?”
见田松原自己引火烧身,方志远吓得双手乱摇,“不麻烦了,不麻烦了。”
那边……胡宇也抬头望起天来……
“会不会我有什么女朋友和我分了手,把孩子生下来没告诉我?这么说来,我可能会有很多孩子……遗产怎么办呢?我本来就没多少存款……”
方志远顾左顾不了右,没想到捅了那么大娄子,整个人都傻了。
过了一会儿……大概足足有半个小时,田松原突然嗯哼一声,悠悠醒转,长长地吁了口气……
“是我的……玲子是我亲生的。”
“啊?靠什么判断的?”胡宇忍不住问。
“什么也不靠。”田松原笑笑,指了指自己胸口,“靠自己的心,我刚才回忆了一下十七八年前,我和我太太……在玲子还没出生前……我们……”
“你回忆了整整半个小时?”
“是啊,很多美好的回忆啊……”
光凭那些回忆,那些欢笑与感动,玲子是我亲生的。
286
方志远坐在电脑前,一边回想着,一边在电脑文件里乱翻。
突然,一个文件夹被打了开来……
很多很多照片摊在眼前……都是他……
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董璇给他拍了很多照片,睡得像猪的时候,打游戏痴迷的时候,一个人坐在马桶上怔怔发呆的时候……
这些方志远自己也不知道时间流过的瞬间,都被董璇随手拍了下来……
方志远的眼泪马上就流下来了……
我怎么能……怀疑她……
这个时候,董璇在回家的路上,心里也是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昨天晚上,她把那个弥天大谎撒完,看着方志远面色惨白,刹那间只凭怨念,就把整栋大楼的灯全熄灭了。
灯再亮起的时候,他对她说要再想一想。
“想什么呢?”董璇心想,她不知道方志远经过深思熟虑的答案是什么,只是好几次半夜起床,都看见方志远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发呆。
她有点不忍心,但事情已经做下了,只好硬着头皮做下去。董璇只好不断安慰自己,这是对方志远最后的测试,测试他是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的、负责任的男人?如果是……她就再也义无反顾……
她也不想想,如果方志远跑上来特别郑重地对她说,我们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她该怎么办?
这也是她走在回家路上,心里发懵的原因……那一刹那,心虚到竟然希望,罗书全让她把这个不存在的孩子打掉,这样她至少还能大肆发作一下……现在,真是骑虎难下啊……
董璇就是怀着这样的心情到了家,用钥匙开了门,屋内空无一人。
墙上的钟,已经快五点了。
这个男人……竟然连见我的勇气都没有了……
此时,方志远正拽着胡宇在长江路上狂奔,他看到那些照片,突然间脑子里无比清楚。
我没办法确定这个孩子是不是我的,谁都没办法确定,我只能确定一点……
董璇是我的,是我要的,是我一直在寻找并确定的那个女人……
我要向她求婚!
他冲到胡宇家,用最快的速度和他说明了来意,就把他拽出了门。
两个人合计了一下,手头的存款合在一起,怎么样也能买一个正经不丢人的钻戒了,就冲了出去。
一路上,方志远心情激动,浑身颤抖,胡宇还在发懵。
他想不通,这个男人前一秒还在怀疑自己女人怀的孩子是不是自己的,下一秒就要和她求婚……
但既然他决定了,我就支持他。
287
在宝丽来的店门口,胡宇眼睁睁地看着方志远的手机响了,是董璇打来的。
然后,方志远在众目睽睽之下把手机掐了。
“我不想让她知道太多。”说完,方志远就把胡宇拽进了店里。
穿着制服的美貌售货员走过来,“两位需要点什么?”
“钻戒。”
“请跟我来……”
两人趴在一个柜面上看了半天,方志远挑中一枚钻戒,让售货员拿出来,递给胡宇。
“向我求婚。”
“啊?”
“我要试试看董璇看到它的效果。”方志远小声逼迫着不知所措的胡宇,“快点!向我求婚。”
胡宇镇定地接过钻戒,看看周围,边上的人都在看着他。
他只好……单膝跪下来了啊……
真是这辈子最想死的时刻……
“说点儿什么。”方志远低头对胡宇说。
“你个傻逼,你爱嫁不嫁。”
方志远凑上去,小声警告,“认真点,严肃点,弄得不好这段话我还要照样扒下来给董璇听呢。”
胡宇叹了口气,闭上眼睛想起来……
刹那间,周围嘈杂的声音都像潮水一样退去了。
有一个人留在记忆上,穿着长裙,在漫天夕阳下就这么轻轻笑着,心里留下了一个个烙印……
“对不起,我知道我们分开过。”胡宇睁开眼,不知何时,眼中已经满是泪水,“但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在分开以后的每一天里,我每天都想着怎么重新和你在一起。为此,我不断地祷告,不断地往前走……
“我指望着哪一天,或许哪一天,我们会在某一个路口,某一个我们根本就没预料过的路口重新遇见。”
“这时,这个时候我们都会发现,我们曾经如此,如此轻率地错过了对方,错失了对方。而上帝这辈子给过我的最好的两个礼物,是遇见你,和再次遇见你。
“我不能再等待上帝再给我什么了,我要做的是给你我剩下所有的生命。也希望你能给我,给我你最好的礼物,你剩下的所有的人生……嫁给我……”
那个人像雾一样消失,眼前渐渐清晰了……
一个猥琐的男人正跪下来,抱着自己痛哭失声……
耳边,也仿佛传来一个女顾客拉着男友哽咽的声音,“谁规定同性恋在中国没法结婚?这两哥们儿太不容易了……”
回家的出租车上,方志远和胡宇坐着。
方志远手里拿着钻戒盒,不断地做惊喜状,打开,露出热泪盈眶的表情,然后面无表情地合上;再惊喜状地打开,热泪盈眶……循环往复n次,胡宇在一边打电话给田松原。
“方志远要向董璇求婚啦!”
“什么?”那边传来迷迷糊糊的声音。
“方志远要向董璇求婚啦!”
“什么?”那个声音猛地惊醒过来,“是我没睡醒,还是他还没睡醒?什么意思?”
“方志远,通过你的启蒙后终于想通啦!不管那孩子是怎么回事,董璇是他想要的那个人。所以和我一起刚刚买了钻戒,现在在我边上发神经呢,一会儿我们回去,他要向她求婚啦!”
田松原反应过来,连忙起身穿衣服,“你等等,我马上过来。”
五分钟后,他也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