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有个死党叫二狗,二狗其实不叫二狗,这小子用他们村西的那帮狂派的话说就是“比人老实,比狗二”。
虽然,南北开始不太明白作为村西狂派有名的头号人物大飞哥为什么在有了过命交情之后的那个下午郑重的对他说出这句话,但这依然不妨碍南北和二狗的感情,他和二狗的感情好,说来也简单,只是因为他们家挨着,是邻居,只是因为多年前的一晚,南北被老妈暴揍一顿,发誓要离家出走,出了门后,思索着是,向左走,还是向右走,而最终发现无处可走超级尴尬的时候,二狗陪他在门口实打实坐了一晚。
当然,南北也不否认,作为村东博派里比较有智慧的一个人,也需要有个人的衬托,他一直坚定的认为马克思之所以伟大都是因为有了恩格斯这个伙计。
这天下午,二狗又像往常一样,在自己家的房顶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剥着玉米,透过秋日不太浓郁的阳光,穿过南北家院子那棵梧桐时摇弋的树荫,南北便可毫不费力的看到二狗那总是有点弓着的背以及塌拉的双肩,当这小子时不时回头装作不经意间撇向南北家时,确切的说是南北的窗户的时候,他就知道,时间快要到了。
按约定好的,这个时候南北应该站起来向老妈说,他作业写完了,该到了一天一度的放风时间了。
于是,便走出屋子。房顶上的二狗听见竹帘被撩起、落下打在门框上“咳---哒---”的响声后,便立刻像看见撒了一大把白糖,还冒着热气的大米饭似的,不要命的“噔---噔---噔”下了房顶,南北总能在心里一阵扶额兴叹,“呜呼---古语有云,麾下得此猛将,安能不胜乎?”
作为地大物博的种花家,其实,南北从小生活的这个地方是个非常普通的北方小村庄,普通到村东的狗和村西的狗都没什么差别的地方,在种花家的其他地方,听广播说已有很多城市都开始了改革开放,虽然他目前也不清楚改革开放是不是就是村里大喇叭里喊的要填掉自家的茅房建一个大家一起上的茅房。
但是,他们这些未来的花朵依然坚定认为身为村东博派的一员,应该誓死保卫领地,面对兵强人壮的村西狂派,他们应该坚决打击其嚣张气焰,不能让以大飞为首的敌对势力,踏过以村中间四丫家门口那棵枣树为分界线的博派区域。
“南北,咋啦?我这眼睛都看抽筋了,也不见你出来。”二狗从后面一把抱住南北的脖子说道。
南北看了他一眼,不得不说二狗其实还挺白的,至少在他们这群有伟大理想的孩子里长的算白的。
“没啥,写作业。”南北嘟囔了一句。
“写啥作业,就你雷打不动的每天憋那一会,走吧,我听说西边那个石头坟旁边有个洞,大飞上次趁葛老头不注意,溜进去一回,回来那说的一个叫咋呼。”二狗一边说,脸上开始泛起了兴奋的红光。
“你又和大飞搭上了,不是说了么,他们那伙和咱们不是一路的,不去,要去你去。”说完,南北头也不回的拐进房后仅有的一条小道,向村外走去。
“哎,哎,我说南北,别介啊---”二狗见南北脸色不好,赶紧追上来说。“咋啦,真生气了,都是我妈,这不是,我妈晚上非拉着去大飞家看电视么。”
是了,二狗和大飞家是亲戚,至于是什么亲戚,南北还真分不清,可这不能怪他,南北之所以分不清是因为他家人员单一,爷爷、奶奶据南北老妈说早在他爸和南北一样大的时候就已经不在了,老妈那边的长辈也就是他姥爷了,姥姥对于他来说也仅仅是一个存在在大人说话、聊天的时候偶尔提及到的一个称呼。
话说回来,大飞家确实有一个电视,南北生活的整个村子也只有大飞家有电视机,那个东西有时候白天打开只有一些黑的、白的点点,像星星乱闪,不知道为什么,听的南北心里一阵发虚,怪瘆的慌的。到了晚上会有很好看的节目,不知道有没有变形金刚。
可惜,由于对于一些事物看法上的分歧,南北是不会主动去和敌对势力交流的,其实,说白了,他心里知道,他是不喜欢大飞那种理所当然的趾高气扬。
想到这里,南北突然发现二狗这家伙有小半天没有出声了,回头一看,这小子跟在后面,两只不太厚的嘴唇用力抿着,歪向一边,满脸尽是懊恼和沮丧,边走边用脚啊手啊的霍霍路边那长势喜人的喇叭花,似乎没发现南北停下来,一下子被突然停下来的南北弄的有点措手不及,想笑着说什么,似乎又有所顾忌。
“呦呵---小伙学会玩深沉了”南北拍了二狗一巴掌,一下子搂过他说道。
“南北,我…”二狗低着头说。
“行了,没事,我也不对,一码归一码,不管怎么说,大家都是一个村的,革命事业相同,目标不同嘛,行了,说,咱去霍霍谁?”南北安慰二狗道。
二狗顿时兴起,如果这个时候,你像南北一样站在他的身边,你就能像他一样看到二狗白净的脸蛋慢慢的出现的两团红光。
“南北,我看咱走到这了,要不,就去苗圃里弄两根棍棒儿玩吧。”二狗指着前面说道。
“恩,那可是大飞的地盘。”二狗见南北这样说,顿时就像泄了气的皮球,正要往下缩的时候,南北一把拉住他说“不过,咱是谁?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走,我们今天要弄他个如意金箍棒来降妖除魔。”
说完,他俩一路飞奔,七拐八拐来到了苗圃的红砖墙下,说起这个苗圃,那家伙,占地可是不小,南北他们现在的位置在整个苗圃的东外墙偏北,即便如此,顺着砖墙向北望去,仍旧看不到头。整个苗圃种的是他们当地供YC市绿化建设的树苗,如果你能骑到墙上向里看,你就会发现里面密密麻麻的种着一握之粗的树,绵延开来。
对于南北住的这种说偏远吧又靠近城市的小庄子来说,小树林到了他们这一代,已然是不多见了,所以,哪怕南北只是这么骑墙上静静的看着,田间远处的风迎面吹过来,带着林间不知名的芬芳,他就会觉的,这个世界真好啊。
“以前,我能坐墙上一待就是半天,现在,不行了。”南北望着墙头感叹的说道。
二狗听见南北说的,撇了一眼说“特么的,谁说不是,往墙头上沾那么多玻璃碴子”
想的有点出神,南北突然觉的心里一阵发慌,眼睛有点暗,他赶紧一甩头,说“不说了,什么事能难倒拥有智慧的我们,找家伙。”
说完,他们两个低头四处寻找被丢弃的砖头块,不一会便一手半个砖头转回来。
“南北,你说砸那块儿,我看这块不错,这块砖旁边的边角都被风化的差不多了,砖缝也大,咋样?”二狗用手摸着砖墙说道。
“啊…”南北突然掏了二狗腋窝一下,二狗躲闪间一下子做在了地上。
“可以啊,二狗,真没白教你,好,开干”说完,南北拿起手里的半块砖,用砖的一角,对准墙上选的那块砖的右边,用力砸了下去。
“其实砸这砖也有技巧,不能没有目的的乱砸,要找准一边,在一个点上用力砸那么几下,感觉到砖稍有移动,就马上换另外一侧,找准一个点再砸,就这样,交替着砸,用不了几下,砖就会凹进去一大半,这个时候,只需要轻轻一捅,砖就会掉到墙那边。然后就简单了,再由着一块砖形成的墙洞开始,向四周扩展,一块,一块----”南北一边和二狗说着,一边砸,不一会一个能容两个人进出的墙洞就呈现在他们眼前,随着最后一块砖的落地,南北一把扔掉手里的半块砖头,也顾不上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二狗这时赶紧跑过来,一边用那脱下来的背心当扇子给南北扇风,一边说“你看把你累的,你身体弱,我说我来吧,你还偷袭我。”
“唉,没办法,正因为弱,我姥爷才说一定要锻炼,没事”南北把鼻子上的汗水用手背一蹭,站起来冲二狗一点头说
“走”
说完,南北和二狗便一先一后,猫着腰进入了,苗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