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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四海流云扶澜起 (上) 叁

不过要是想尽快赶到城内就必须直接穿过城门,否则若是要攀登并越过大堤进入城内无论如何也要费些时辰。

说起这咆哮关,其实就是在锁城大堤上掏出一个巨大的缺口用作行人通道,再用一块与大堤同高的巨石板来作城门。

而最令人惊叹的当属这催动石板运作的机械,相传这是远在国都的七珑坊制成的专门用来催动巨型物什工作的机关,也有几百年的历史了,这种近乎永动的动力机巧即便是从未得到过修缮和维护,也从未出现过事故。不由得让人佩服这四方州首屈一指的机巧手艺,毕竟就连鲛人这类海族也在他们的机巧帮助下能够在岸上自由行走,与四方州其他灵族一般,一同生活在这片陆地上。

不过赵冬儿心里这会儿可是没工夫佩服,他现在就满脑子想着这个城门怎么这么长,而且越走越累,双腿就像是灌了铅一般,风在背后吹过,明明走起来应该格外轻快才对,看着身旁来尝试咆哮关的游方客步履轻盈地一个接一个走过去,赵冬儿渐渐地感到了不对劲,心跳也加快了起来。

“咚咚!咚咚!”直到强烈的震动慢慢在他的身体里响起,这声音渐渐变大,仿佛要将他的耳朵震穿,方才剧烈跑动而显得红润的脸颊,此刻也已变得煞白,眼睛露出痛苦的神色,豆大的汗珠不住地流下,涌来的海风也不能令他好受些。

无力感侵袭着他,他只能背靠着通道的石壁歇息一下,他的一只手牢牢的扶着石壁,另一只手紧紧地抓着鱼篓,就这样瘫坐在地上,石板地面上的寒意瞬间传遍全身。

真是......耽误事儿......这......这感觉......已经很久没出现过了.......赵冬儿心想。

他的眉头都拧成了一股麻绳,显然他在跟剧痛做着斗争,但是他却没有发现,自己的后勃颈处,涌现了一点花纹,只是看不清图案,也不知是何含义。

他勉强自己站直身子,松开刚才扶住石壁的手,身体死死抵住墙壁支撑身体不倒下,然后用手指在心脏的周围六个穴位有规律地敲打,这是村里的郎中教给他的,郎中说他患了心病,以郎中的水平没办法医治,但是用这个办法能让他稍微好受些。

或许是自己强烈的暗示,这样做似乎确实能让自己感觉好受一些。

这个听说自打娘胎就带着了,在自己幼时也曾发作过,厉害的时候会昏迷数RB来发作间隔一般要很多年,但是这几年却时常发作,几个月前发作那次最为严重,昏迷了整整七天七夜。这些年每次病发花的钱已经让这个家难以维系了,还逼得赵大娘......这个病是没得救了,但是至少得让我还活着的时候多补偿家里一下,赵冬儿心想,同时攥着鱼篓的另一只手也攥的更紧了,连青筋都凸了出来。

还好这病虽然邪乎,但是若不是重至昏迷多半一会儿就散去了,像几个月前昏迷这么久也是第一次出现,果然,没多一会儿,这声音似乎是用尽力气了一般渐渐消失了,那种无力感也慢慢散去。

仿佛还没适应身体的变化,赵冬儿仍然喘着粗气,大脑也一片空白,双眼直勾勾地往前看着。

不同于能够欣赏到醉人景色的堤上,这咆哮关的人流明显稀少很多,但是往来的游方客看到这个神色痛苦的渔家少年,似乎并没有人打算施以援手。

调整了一下呼吸后似乎感觉好了很多,仿佛是早已适应了别人的眼光,亦或是习惯于掩饰自己的病态,片刻后,他就忍着痛拎着鱼篓继续向城内走去。

一脚迈过咆哮关之后,耳畔巨大的风声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眼前熙熙攘攘的人流。

因为潮汐节的关系,城内处处张灯结彩,家家户户门口都掌上了大红灯笼,显得格外喜庆热闹。

道路都是被整齐码好的青石砖铺成的路,结实耐磨,赵冬儿的草鞋踩在上面有一点硌脚。

商铺密密麻麻得开设在大道的两侧,然而几乎每一家商铺门口都是挤满了人,大家都希望能够在开节之前就能借着潮汐节的热度大赚一笔,店家也是格外卖力地叫喊着。

不过最令人惊奇的不是这密集的人潮,而是街上众多的海族。

既然是纪念与海族交好的节日,潮汐节上自然少不了大海深处的海族。除了早已经来到陆上生活多年的鲛族之外,更少见的如皮肤雪白剔透的蚌精,衣着五彩斑斓的珊瑚娘,还有居于深海的海马族等等,都是鲜少出现在陆地上的珍奇灵族。

不同于鲛族有九珑坊特制的机巧能够帮助其在陆地上活动,由于身体条件所限,来到陆地上的海族大都是折损自身修为化作人形的,所以除了五官有些许不同之外,别处并无特别。

而交易用的货币在海族并不兴盛,于是上岸后以物易钱成为这些灵族必须要做的。与陆上居民爱去的钱庄不同,海族更喜欢在街上的角落找那些兑钱婆换钱。这些兑钱婆都是些年老色衰的老鲛人,因为容颜不再,能够演唱动人歌曲的嗓音也变得沙哑,于是被之前的栖身之所赶出来,又没有钱请九珑坊机巧师拆去鱼尾的机巧,也没有办法回到大海,只能借着自己出身海族,又精通陆上人情世故而干起了这倒买倒卖的生意。

不过许多在陆地上珍贵无比的宝物在海底可能随处可见,又出于对同族的同情,所以也没有多少海族在意这些兑钱婆的伎俩,各取所需,自己觉得换来的钱足够就好,也因此催生了每年潮汐节不少来自四方州各地希望借机“捡漏”的商贾,不过他们一般从兑钱婆这里也占不到便宜。

这大道的中间则是为了美观而铺设的花池,而花池上方布置着装饰用的五颜六色的油纸伞,因为海边天气阴晴不定,如果突然下起了大雨可是很令人头疼的,这些伞大概也能为花池里的花遮雨。

每隔一段花池就会布置上圆形戏台,有来自各地的杂耍艺人献上表演,这些舞台周围围着大红色的布幔,布幔下面围着一圈铜碗,正所谓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所以每个戏台周围都能围满了人,更别提多热闹了。

毕竟孩童心性,赵冬儿也三番两次地想要驻足观看,怎奈手头还有活儿,只能一路小跑,把那些勾人的表演甩到身后去。

他从大道穿到一条小巷,然后又拐到了另一侧的大道,不同的是,这条大道并没有熙攘的人流。

雍岚城一共有三条青砖大道,中间的长明街是各路商贩艺人游方客汇集之地,东大道则尽是各个大船厂及雍岚城最大的商贾金玉阁,金玉阁是雍岚城乃至整个武陵国境内最大的钱庄,同时还拥有着雍岚城海运业的半壁江山。而这西大道大多是城内达官显贵消遣玩乐之地,处处纸醉金迷。

赵冬儿穿着小草鞋在路面上啪叽啪叽跑的很是匆忙,而他要去的,便是这西大道尽头的那幢红色高坊,雍岚城第一大酒楼?——万江楼。

万江楼足有十层高,长不可见。建造这巨大的万江楼是以上千根巨型青江木为原料,这种稀有木材不仅防潮防雨,而且表面富含油脂,光亮照人。这些巨大青江木柱梁和外沿都被刷上了朱红色的丹漆,红色梁柱上再纷纷饰以红色缎带,更显富丽堂皇。

楼前两座麒麟衔珠像,也是上好的玄玉石料雕琢而成,栩栩如生,这麒麟口中衔着的也是少见的青龙石,在日光的照耀下,青色的光芒在珠中游动,似乎珠中确实囚着飞龙。

所有来到这座万江楼的客人无不惊叹店主的手笔之大。

每层楼的楼沿上也挂上了一排红色色的长灯笼,灯笼下面垂着长长的缎穗,不同于其他商铺和住家门口挂的红灯笼,这里的红灯笼格外红艳,仔细一看,竟都是混入凤凰丝的防火绸制成的,红色的缎面还有丝丝金灿,让人惊叹。这一排灯笼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上面那朵雪白的梅花。

这便是雪玳梅,大名鼎鼎的紫琅四君中梅君的代号。

而梅君,便是这会儿令赵冬儿吓得快尿裤子的孟掌柜,孟秋水。

二十年前,在四方州号称云之彼端的出云国首都佩京,四位身份迥异的女子,有出身烟花之地的歌女,有达官巨富之女,有仗剑四方的侠女,为着同一个志向,成立了紫琅轩,自号紫琅四君。紫琅轩专善收容无依无靠的孤女,在四方州声名远播,不论是四国君臣还是江湖豪侠,都对紫琅四君礼让三分。

赵冬儿这等乡下小儿听闻四君的故事都是在酒楼说书的先生讲的。不过他是绝对不能将先生口中讲的那行侠仗义、英姿飒爽的梅君与他认识的孟掌柜联系到一起的,不然,他也不至于从踏到这条青砖大道开始两条腿就开始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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