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申君黄歇之死》
作者:王泽仁
春申君黄歇,战国四公子之一,楚考烈王熊完的宰相,身居相位长达二十余年。与战国其他三位公子(齐国孟尝君田文、赵国平原君赵胜、魏国信陵君魏无忌)一样,门客三千。不一样的地方在于:其他三位都是各国王族之后,先天的具有身份优势;唯有黄歇靠的是博闻善辩而得楚顷襄王(熊横,楚考烈王的亲爹)的赏识,从此进入官场。
熊完为太子时,两人曾一起在秦国做人质,被扣留十年。楚顷襄王病重,诸子对王位虎视眈眈,在此紧要关头,黄歇用偷梁换柱之计潜送太子先行回国继承王位,自己滞留秦国冒死抵罪。没想,秦国为了构建两国未来长期合作伙伴关系,将其释放并遣返楚国。
由此可见,春申君和楚考烈王算得上是患难之交了,熊完能登上楚国君王之位,春申君绝对是第一功臣。正所谓:投之以桃,报之以李。熊完为王,黄歇为相,共享富贵,如鱼得水!
故事本来到此可以完满结局,可偏偏历史经常有很多小插曲:
楚考烈王患有不孕不育症,在位二十多年,虽然日夜奋战,却一直无后;遍访名医,依然毫无起色。这在古代中国可是天大的事!楚考烈王终日忧心忡忡,闷闷不乐。黄歇为此更是心急如焚,搜罗全国美女,以充后宫,希望能有小概率事件发生,但都竹篮打水一场空!
此时,赵国野心家李园闪亮登场了,他从楚考烈王无子中看到了千载良机。此人有个妹妹,名叫李嫣,又名李环。出落得是花容月貌,我见犹怜!兄妹俩开始着手谋划一个惊天大局:
李园先是投入春申君门下。一日,回家探亲,故意拖延归期,春申君盘问,李园答道:“领导,实在抱歉!正巧齐王派遣使臣来我家相亲,想要迎娶我家妹妹。”春申君赶忙问道:“已经领证了?”李园回道:“还没有。”春申君寻思:齐王能看上的女子,想必姿色绝美。便立马对李园说道:“可否把你家妹妹带过来,我瞧瞧?”李园眉角一挑,面带喜色,答道:“当然可以!”
春申君见到李嫣,顿时六神失主,两眼发光,呆立不动。当晚即占为己有,没多久,李嫣怀孕啦!
李园与其妹李嫣开始了第二步计划:一日,李嫣和春申君躺在床上,聊着枕边话。李嫣说道:“相国您执掌楚国二十余年,大王对您的恩宠胜过亲兄弟。现如今,大王无子,百年之后,当立兄弟,到时您还能有现在这样的权势吗?且二十多年来,您对大王诸位兄弟多有冒犯,不管他们哪一位登基,您的灾祸还会远吗?”春申君一听,惊醒梦中人,赞道:“小小年纪,见识却不凡。你有何对策?”李嫣娇羞道:“妾身已怀有您的孩子,可是天下人并不知道。我和您厮守时日并不长,且一直是地下情的关系,无人知晓。您只须将我推荐给大王,我一旦进宫,大王必然宠幸我。到时,如蒙老天保佑,生下儿子,他日继承楚王之位,您不就顺理成章的摇身一变为楚王他爹了吗?到时楚国尽为你所有,哪里会有什么灾祸呢?”春申君听后,大呼道:“好一个移花接木,妙哉!”于是将李嫣安置在自己的另一栋私家别墅,以避其嫌,并将其献给楚考烈王。
俗话说:“食色,性也。”楚考烈王怎能脱俗,见李嫣如此美色,又怎能无动于衷。于是乎,李嫣大受宠幸。怀胎十月,生下太子,即熊悍,也就是后来的楚幽王。母以子贵,李嫣被立为王后,国舅爷李园大受重用。
李园前两步计划都顺利得以实现。如今,妹妹已成王后,外甥立为太子,但他开始担心春申君泄密,更害怕春申君因私生子立为太子而骄狂。遂开始了第三步计划:暗地里养了一批死士,欲伺机杀了春申君,以绝后患!
这时,春申君的门客朱英对当前时势洞若观火,遂对春申君说道:“世间有意想不到的福气,也有意想不到的灾祸。相国您身处在意想不到的时代,侍奉着意想不到的君主,在这种情况下,您怎么能够没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替您排忧解难呢?(原文读来更有韵味:世有毋望之福,又有毋望之祸。今君处毋望之世,事毋望之主,安可以无毋望之人乎?)”
朱英的一席排比句,可谓如长江之水,滔滔不绝。就算如黄歇这般口才一流之人,也被震撼到!遂反问道:“何为意想不到的福?又何为意想不到的祸?谁又是意想不到的人?”
朱英回道:“您为宰相二十多年,名为相国,实乃楚王。现如今,楚王病重,随时都有可能驾崩,太子即位,年龄尚小,您必如伊尹、周公,摄政当国,待少主年长而还政。实在不行,您也可南面称孤,自当楚王。这就是我所说的意想不到的福气(毋望之福)。我观李园这家伙,绝对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他非居相位却权势滔天,并不掌军却私养死士。楚王一旦驾鹤西去,这家伙必定会先杀你而篡权。这就是我所说的意想不到的灾祸(毋望之祸)。至于谁是意想不到的人(毋望之人),这个当然是在下了。相国您只须提前将我安排在王宫当值,待楚王一死,我先下手为快,立马斩杀李园,以绝后患,这样相国您就高枕无忧了!”
春申君大笑道:“朱英兄,你多虑了!李园,一介柔弱之辈。能掀起多大能量?况且,我对他向来很好,他又怎么忍心干这种事呢?”朱英无奈的摇了摇头,避祸而离开楚国。
没多久,楚考烈王去世,李园抢先入宫,埋伏死士于宫殿之内。春申君入,即乱刀砍死,枭其首。遂灭其家。
李嫣与春申君的私生子熊悍,继楚王位,是为楚幽王。
泽仁曰:春申君为相二十余载,以身奉主,权倾朝野,名动天下,可谓极矣!至于晚年,存非分之想,为私欲所蔽,陷小人之谋,身死家灭,真可谓:聪明一世,糊涂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