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下人均已入睡，偌大的萧宅显得无比的寂静。然静息阁却始终亮着灯。
“小姐，已经快而二更天了，去睡吧。”春纪在一旁呆站许久，终于忍不住开口。
“恩，我知道了，我马上去睡。”叶轻烟应着，却始终等着面前的植物，未曾移动。
“小姐……”春纪在一旁看着着急，禁不住再次开口。其实，可以的话，她完全不打算来当叶轻烟的丫鬟的。叶轻烟喜欢安静，原也
不需要丫鬟。虽然，叶轻烟也经常回家看望父母，出门在外，爹娘总是不放心，因此，居然派了一个丫鬟过来。其实没有必要，真的没有
必要，但是既然他们觉得必须要这样才能放心，叶轻烟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叶轻烟叹了口气，终于将目光从那盆植物上移开，望向她道：“春纪，你去谁吧，这里真的不需要你伺候的。”
春纪蓦地愣住了，一时间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眼神温和，话语轻柔，全然没有大家小姐的脾气。她不明白，为什么看起来那么温柔的人，却没有人愿意靠近？
“恩？”叶轻烟本来已经将注意力移回了窗台上的那盆植物，却因为身后的人久久没有动静，不得不又回过身来。
“怎么了？”叶轻烟问道，“这么晚，你大概也困了。困就去谁吧，我在等一会儿。”
春纪回过神来，笑道：“夜深了，小姐大概也饿了吧？小姐等会，我去准备宵夜。”
叶轻烟不及拒绝，春纪便已微微一俯身，退了出去。
既然春纪执意要做宵夜的话，那叶轻烟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只好就由着她去。
叶轻烟再次将注意力移回窗台。
身后传来开门的细微声响，叶轻烟并未回头，只是有点奇怪春纪怎么快就又回来了。
“回来了？”叶轻烟微笑道，“春纪，不用忙了，去睡吧，我一个人等着就可以了，我不饿。”
“恩。”身后的人应了一声，“可惜她已经去准备霄夜了。”
“恩？”叶轻烟诧异到回首，却在来清来人之后有些惊喜地站起，道，“文远！”
来人笑着，径自给自己找了个位置做下：“怎么晚了还不睡？”
“是啊，这几天有点事，所以都比较迟睡。”叶轻烟微笑道。
“这几天？”萧文远有些奇怪地皱眉，“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还不去睡？”
叶轻烟知道对方想必的误会了她遇到了什么麻烦，只是指着窗台上的植物，笑着解释道，“其实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啦，我只是在等着它开花。”
萧文远望着眼前女子近来少有笑容和孩子气的快乐，不禁有些无力。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这是……他微眯起眼睛观察了一会，“昙花？”
“是啊。”叶轻烟点头，“只是我样了好久，它都还没有开花。不过应该快了，预计就在这几天吧。”
萧文远不由地重新审视起眼前的女子。
明媚的笑容，纯真的面孔。不禁有些感慨。
多久了？自己究竟是多久没有见过这样的轻烟了？而自己和她，又是怎么走到现在这步田地的呢？
想到这，萧文远不禁有些鼻酸，毕竟是多年的好友，毕竟是从小陪伴着他的女子，若不在意，除非无情。
可是，身处如今的局面，又该怎么去在乎。要如何在乎……才能对彼此更好呢……
叶轻烟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而是笑着问道：“那文远呢？怎么怎么晚还不睡？”
“你还知道晚啊？”萧文远调整好情绪，轻敲了下叶轻烟的脑袋，“你还不睡，有什么资格说我呢？”
叶轻烟听出了他话里明显的玩笑意味，夸张地抱着头，“不许打我，我这不是为了等花开么？”
萧文远笑了，“知道你一点都不疼，别和我在这里装。既然你要等花开，那……我陪你等好了。”
“恩？”叶轻烟有点吃惊抬头望他，“这么晚不睡来陪我等花开？”
萧文远有些无奈地笑笑，道：“干嘛这样看着我？我也不是第一次陪你到天明吧？就许你等花开等一夜，我睡不着，就不许陪你等？”
“那倒不是。”叶轻烟释然地笑了，“我只是怕你平时那么忙，熬夜对身体不好。”
萧文远自顾自地坐下，顺便拿了把椅子示意叶轻烟也随他坐下：“不用担心，我没那么脆弱。”
“恩，当然知道你没那么脆弱。那我不客气了，拽着你一起等。”
说完就丝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你说的哦，万一累倒了，不能怪我。”
“恩，肯定不怪你。”
“那就一起等吧。”叶轻烟笑着，两人都不再言语。
沉默活象总会带来一些微妙地气氛。
说什么都不想，那是不可能的吧。
真的已经……好久……没有这样依偎相伴到天明了吧？真的……已经……很久了……
带着些混沌不清的思绪，叶轻烟不知何时已沉沉睡去。
听闻见自己肩上传来是均匀呼吸声，萧文远无奈地叹息：“到底等了几天啊……真的太累了吧？”
其实……自己和轻烟，真的不该走到这一步的吧？
就连像现在这样简单地依偎着，都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记忆了。
七年前么？是吧，应该就是七年前。
那段他最伤心最迷惘的日子，就是轻烟这样陪着他，这样安慰着他，这样伴着他，一直到天明。
刚刚说错了吧。自己似乎并没有真正地陪伴过她，一直……都是她在陪伴着自己吧？
其实，真的是自己一直对不起她吧。
萧文远有些愧疚。不过是爱上了不同的人……为何却走到这步田地？
他不是不明白。他和她最明白的是，他们之间不需要愧疚。只可惜，除了愧疚，他还能给她什么？
真的是……上天开的天大的玩笑吧？难道因为爱上了别的人……就必须付出连朋友都失去的代价么？
苦涩。这原本是大家公子这种吃穿不愁的人所不屑一顾的词汇。然而，如今的他，却是那么真切地体会到，所谓苦涩。
不，其实他是很早之前就体会到了，只是如今这种感受边得更加真实吧？
苦涩渲染到嘴角，最终成为一抹苦涩的笑容。
他不禁闭上了眼，究竟是何以走到这步田地呢？
然，再睁开眼的时候……
“轻烟，轻烟，快醒醒，花开了。轻烟，醒醒……”
已经进入梦乡的人显然不满他丝毫不怜香惜玉地摇晃，有点生气地发出含糊不清地抱怨。
“轻烟，快起来，花开了。昙花开了……”
萧文远依旧不客气地摇晃着趴在自己肩上睡得香甜的人。他太了解这个儿时的玩伴了。倘若她醒来时发现昙花已经谢了，而自己却没有叫醒她，说不定一气之下就把房子给掀了。
“ 喂，轻烟，花开了，快醒醒……”
然而一直苦叫未果，萧文远只能选择了放弃。
其实……偶尔发发脾气也好吧？反正她又不能真的把房子给掀翻了。
轻烟她……其实也很久没有跟自己发过火撒过娇了吧？
哪怕是不满古碧入住萧家，也不过是偶尔到冷嘲热讽，用最冷漠的态度保持着沉默。
那么偶尔发发火，偶尔撒撒娇，那也不错吧？
就像从前一样，毫无隔阂地相处。
哪怕大家都明白，那不过是个和过去很像的影子罢了。没有谁，可以真正地……回到从前。
就在萧文远已经放弃将叶轻烟叫醒的时候，她却自己醒了。
“发生了什么事？”叶轻烟有些迷茫地睁开眼，“文远，是你把我叫醒的么？”
萧文远有些哭笑不得：“恩，你看，花开了。”
“花？”叶轻烟顺着她示意的方向朝窗台上望去，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等了好多天的花终于开了。
“昙花，昙花开了……”惊醒之余，叶轻烟不禁叫出声来。
“是啊，开了，结果你还一直不愿醒来。”
叶轻烟仿若未闻，独自凝视着开放的花朵：“好美。”
萧文远愣了一下，然后附和道：“的确很美。”
窗台上的花碧叶红茎，白色的花瓣层叠托衬，只开一瞬，却展尽风华。
“澄净的白色，瞬间一现，胜过百花娇艳。”叶轻烟望着昙花怔怔地出神，开口，却似如叹息。
萧文远在一旁静静地望着她，不知所言。
许久，叶轻烟才叹了口气，道：“天亮了。”
萧文远一经提醒才发现到了拂晓时分，天已逐渐亮起。苓和淮也相继睡醒，一同跑到院中追逐嬉戏。
萧文远接口道：“是啊，天……亮了。”
“文远，你今天还有很多事要处理，去休息一下吧。”
“恩。”知道今天还有很多事等着这他做，萧文远没有再多说些什么，“我走了。”
“好。”叶轻烟笑着送他出了静息阁。
望着他走远，叶轻烟叹息。
昨晚，他们算是依偎相伴到天明的吧。
可惜，这样的机会，其实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走在回家路上的时候，叶轻烟才意识到自己真的是有一段时间没有回家了。
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这些年，到底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春纪跟在身后，问道：“小姐，累了么？”
叶轻烟微微一笑：“放心，我不累。只是……又有几个月没回家了吧……”
“轻烟，要休息一下么？”郇临风默默地跟着他们走，终于开口。
“不用。”叶轻烟笑着摆手，“才走了多远啊，我可以走回家再休息的。”
“好，不要累到自己。”郇临风没有坚持，“累了就说吧，好在也不远。”
“是啊……再怎么说，也还是在同一个城了，没那么容易累的。走吧，我有点……想爹娘了。”
其实……回家真的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吧？只是……自己连这么一件轻而易举的事都很少去做。真的是……很失败啊……
回到家不过用了一刻多钟，然而，叶轻烟却真切地意识到，自己……真的是……很久没有回来了。
坐在自家的厅中，叶轻烟反而有点不自然了起来。
果然是因为回来得少么？叶轻烟自嘲地笑笑，对还站在一旁的郇临风道：“坐吧。”
“小姐，我去为你们两人沏茶。”春纪回叶轻烟的房间收拾了一下，回来时说道。
“……春纪。”叶轻烟忙出声阻止，“不用了，累了么？你去休息一下吧。”
“不，小姐，哪有丫鬟先休息的道理，我还是去帮你们沏杯茶吧……”
“小烟！”然，春纪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声音打断了。
那人从门外冲进来，“小烟，你终于回来了。我都想死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