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玛转首疑惑的看着我,手中的茶盏不知所措的停在半空。
风,回转,渐而猛力起来,雨幕随之倾斜,些许潲进了堂内,一番说谈,阿玛明了了我的意愿。
“婉娴怀孩子了?”阿玛开口问道。
“嗯”我颔首,应了声。
一抹忧愁在阿玛的眉宇间愈聚愈浓,良久才开口道“鹿儿,委屈么?”
我牵扯了嘴角,笑,浮起,我不知道那是不是苦笑。应该不是,笑里蕴含更多的是无奈,被迫的无奈。
软轿稳稳前行,我坐在软轿里。一身锦素黄旗装,拢起的发髻一支白檀木发簪斜入发丝之中,小巧细腻的羊脂白玉系在袖口,轻摆摇晃与零散的玉片相碰撞,发出鸣脆的声响,这块儿玉本是熹妃赏赐璞玉,琢磨后一分为二的其中一块儿。
嘀嗒、嘀嗒、嘀嗒,那是雨的声音,我留心听了,于是清晰的听到了;有的时候,声音是用心可以听到的,只是心,要足够的空旷和寂静。
软轿前行有一段时间了,可仍没有抵达按察使府。轿帘被雨水沾湿,我觉得我刚刚听到的声音,就是轿帘上的水滴滴落在石板上的所发出的。
视线恍惚了,听觉也恍惚了,渐渐的恍惚了所有,一个梦弥漫了我的周身。
在梦境里我看到一个女孩儿,她像是与家人走失了,怯怯的发出哽咽。树下,一个与她年龄相仿的孩子定定的站着,是男孩,穿着套小小的丧服,倔强的昂着头,她走过去,因着看见了男孩,她心中怯怯的恐惧有些消退了。她与男孩并肩站着,男孩并没有在意她,可是她却在意到男孩儿的眸里徘徊着泪水。
一个果子从树上落下,砸在了女孩的头上,她很疼,发出抽泣,她疼得快哭了,一旁的男孩擦去了眸里的泪,倔强的说“我们都要坚强。”女孩的抽泣止住了,可眼里仍泛着泪花,男孩看着她此时有些窘迫的样子笑了,随后捡起刚刚掉落的果子说“吃吧,好吃的,这是垂丝海棠果。”……
梦醒了,梦里的景象也全然褪去,光,渐渐弥漫;气息里潜伏着雨气;微凉的清风缓解了轿内的昏暗与慵懒。
我轻轻的发出嗤笑,那段已过久远的记忆,我竟然还记着,它没有褪色,反而愈发的清晰,并且有了触觉,是在什么时候?它幻化成了梦境,将我围裹的更紧了?难道是在我极力要忘掉它的近些日子里么?我不知道了。
软轿停下,小玉掀起轿帘为我撑着伞,我下轿,抬头看了看府门上,端正悬挂着的匾额「按察使府」
阿玛在前,我随行在后进了按察使府,见到了高斌高叔叔,施过礼后便落座,我不发一语的在一旁,听着高斌与阿玛的攀谈。当说道河南黄河水势的时候,气氛不免有些微变。
阿玛看着堂外淅淅沥沥的雨,蹙眉道“这些日子的雨水,黄河局势必然加剧,修坝筑堤怕是难上加难。”
高斌倒也不抬眼,端起茶盏叹了口气说道“在河南担任知府数年,凭借着点经验,但愿别再出什么变数。”高斌啜了口茶,复又深沉道“现今国库空虚,皇上本想挡一挡决堤的口子,过了汛期再说。没成想今年的雨水格外丰足,不得不修筑大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