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敞的视野,通透的采光,老式家具油亮的光泽迸发出一种浑厚的朝气来。
我又回到了刑警队,这个我已经工作过半年的地方。
队长林志敏早已等在门口,他比我离开时又瘦了许多。不知怎么的,你很难在公安局这种地方找到一个胖子,好像所有的人都把一身精血铺洒在了这个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神秘且庄严光辉的地方。
今天刑警队都是统一便装,我就知道一定有任务要出了。
果不其然,简单的寒暄之后,老林拉着我就出了办公室。
“先去缉毒那边,还是直接做证物化验?”老林很熟悉我的办案节奏,就这样简短地问了一句。
我突然停下脚步,脑子里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
“我想先去看看,撞我的那个人到底是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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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太平间,我见到了这个让我在医院躺了三天的家伙。
尸体轻微的腐味和福尔马林的气息混合在一起,不怎么好闻,但我拒绝了小护士给我的口罩。
老林捏着鼻子,瓮声瓮气地问:“是想从尸体上找到蛛丝马迹,还是单纯地想来看看?”
“都有吧。”
我翻开白布,这是一张很普通的亚洲面孔,暗白的肤色中流淌着会说话的光彩。
头骨有些塌陷,虽然经过修补,但依然明显。
四肢都有些擦伤,很标准的一副车祸尸况。
翻过尸体背面,情况就有些不同。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个很小但是很显眼的纹身图案,很像一个太阳,但又在中间刺着一只奇形怪状的鸟。后背虽然也有擦伤,但并不是太多,从其脊椎撑起的轮廓看,有一些移位。
我立刻翻看他的脚底板,手一触摸,虽然隔着手套,但依旧能感觉到一层厚厚的老茧。
“这是个缅甸人。”我很轻声地自言自语一句。
不等老林发问,我开始自行解释:“死人的尸体也是会说话的,比如像这个纹身。缅甸本地人一般都喜欢纹一些太阳神,金塔或者佛像之类的东西,但是有一个地方,却因为长期受到外来文化的影响,渐渐在年轻人群中流行起一种特殊的纹身图案来。”
我说道这里,不禁回想起几年前见过的一个缅甸小孩来,他的身上,就遍布着这种奇怪的不伦不类的纹身图案。
“太阳,代表着本地传统文化,而这只怪鸟,却是拉丁美洲才有的部落图腾,这种混合文化在掸邦地区流行不过几年,却有着不少的年轻受众。”
“掸邦?”老林插了一句,好像他并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
“在金三角,有大片的罂粟种植园。”我再次为他解惑。
“这只是一个纹身而已,万一这小子是个喜欢缅甸文化的嘻哈仔,并不是缅甸本地人呢?”老林从专业的角度提出了质疑。
“你看他的肤色,毛孔粗大,应该极易出汗,有一种特殊的彩褐色,这是因为长期生活在北纬二十三四度的强紫外线照射环境下,皮肤表面还经常涂抹一些油性植物的汁液所造成的。再仔细看看他的脊椎,比正常人的脊椎弧度要大得多,那是因为从小就干一些体力活,且重力长期挤压上躯干所致。”
我转过头看着老林,“据我所知,掸邦一带的农民在干活时都喜欢把一些提着不方便的种东西顶在头上。”
看着老林有些错愕的眼神,我不禁有些失笑。
“再说了,我们不一定非要找出他是缅甸人的确切证据,只要我自己肯定自己的判断,并顺着线索查下去就是了。”
“你又要单干?”老林好像被我吓了一跳。
我露出洁白的牙齿,给他一个很大的笑容:“要不,你和我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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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林可能忘了一个人,但是我记着。
虽然我只见过他一次,但是当我在医院看到尸体的时候,我第一个在脑海里跳出的反应就是,这个缅甸仔就应该是他的人。
罗炳昆,这个手臂上也纹着奇怪纹身的老人,是一家木材公司的老板。
半年前我刚来滨海的时候,调查的第一件案子,恒记木材厂的失火案,见过他一次。他是个香港人,很早就来国内做生意,和其他香港人不同,他的适应能力好像很强的样子,能说一口流利的普通话。那时候我看他,就觉得他本身有一种异域的气质。
虽然最后认定是案件是意外失火,但是凭我的直觉,案子并没有那么简单——说实话,我那时候的嗅觉,要比现在敏锐很多。
办案子和做单子不同,很多事都要讲证据,但是有的时候,甚至在大多数情况下,直觉和嗅觉,往往是上天赐给你最好的礼物和指引,我选择顺从自己的直觉,并不是我不愿意相信证据,而是有的时候,直觉并不一定会影响你得到真相。
所以我现在就等在富海花园的高档别墅区外。
BL2688,罗炳昆的卡迪拉克好像就是这个牌照,我做过一个月交警的嘛,手机登录内部网就可以查的到。
打发林队回家给我做一顿丰盛的压惊宴,今晚如果够早的话,还可以去蹭顿饭吃。
按理说我作为一个人民警察,应该直接了当地去恒记找罗炳昆谈谈的,但我实在不想这么做,很可能以前的习惯依然左右我现在的行动方式,但我还是觉得先以私下交流的手段探探底,反而更容易触摸到更多东西。
等了一个半小时,九点钟还差一刻,那辆银灰色的卡迪终于出现,停在小区门口。
我看着车轮缓缓停止转动,移步走了过去。
用手敲了敲车窗,司机机敏地把头伸了出来,一双眼睛恶狠狠地像一头狼。
“你要干什么?”我明显看到他把一只手背在身后,心里就更加有底了。
“没什么,我是你们罗总的老朋友了,有些问题想请教一下他。”拍了拍后排车窗,我一脸无害的笑容对着司机。
“你!”司机好像脾气不好,要发飙似的。
后排的车窗却及时打开了,露出一张满脸笑容的脸。虽然他脸上很灿烂,但是为什么我反而觉得更加凸显这张脸的苍白和焦躁?
“常警官,这么有空,来车上坐啊!”罗炳昆很像个商人,但他身上却有一股闻起来明显不是商人的气味,很浓烈,就好像........我也不知道是什么。
“不了。”我也笑了笑,把眼光投向车内,却看不到什黑乎乎的背后究竟有什么东西。
也罢,并没有指望能碰巧抓住什么把柄。
“罗先生,最近很忙吗?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我想努力地分辨罗炳昆脸色的细微变化,于是出言试探。
“赚钱嘛,辛苦辛苦应该的,倒是你常警官气色不错啊,怎样啊,是上次的案子又有什么变故吗?”罗炳昆很油条地回答,滴水不露。
“那倒不是,我就是路过,没想到碰上罗先生你,就来打个招呼喽。”
“怎么?这么晚还查案?警察真是辛苦啊!”
“也不是每天都这么忙,只不过最近出了一件大案子,很大,所以不得不多跑跑腿喽。”
罗炳昆脸色丝毫没有变化,仿佛只是在听我讲一些废话。
“那有什么我能帮的上忙的,常警官一定要言语一声啊。”
我笑了,很开心的点点头,“一定!”
转身欲走,但好像又想起了什么,我又一把攥住车门,把脸贴的近了一些,近到可以看清罗炳昆脸上微微颤动的肌肉。
“对了,罗先生,你们这个小区富人超多的,你知不知道你的这些邻居里面,有谁能出的起钱,买下四百公斤海.洛.因啊?”
“哇!常sir,你吓我啊,四百公斤,在香港,要坐两千多年牢啊。”
罗炳昆眼神动了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