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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决战·弦月之巅

在一片冰蓝色的雪幕笼罩下,首当其冲的便是紫狱炎魔那高达数丈的身躯了。看着那无边无际的冰雪压来,它脑海中的第一个念想便是逃跑,然而这却是完全不可能的。冰雪瀑布所产生的冰冷已将整个空间冰冻起来。炎魔所能感觉到的只有冰雪如山岳一般向它碾压过来,行动力骤然间降到了最低。

:“出现了!这已失传数千年的远古禁咒最终还是出现了!精灵一族的不传之秘…”伊利亚特惊恐地大叫着,然而下一刻他的身体已经永久地变成了一具冰雕。

狂雪肆虐,阴风怒号,天地在此时都即将覆灭。狂怒的暴雪所产生的威压在一瞬间便将达图仁斯掀翻在地,一层血色光芒在他的体内迸发,在这泯灭一切的力量下,他也只能堪堪守护自己的生命之火不被熄灭。而攒聚在他身侧的众龙卫军士们则没有那样的好运了,漫天狂雪所过处,他们已成为伊利亚特的陪葬化作无数璀璨的冰雕湮没在冰雪中。

与此同时,【罗曼蒂斯】帝国,帝都龙宵阁。双手轻抚一朵凋落的粉色樱花,一中年男子极目远眺,锐利的目光注视着在极南之地爆发出的一抹绚丽的霞光,轻声喃喃道:“伊狄修斯那家伙在搞什么?怎么会爆发出如此强烈的能量?莫非远古之森中发生了什么事吗?”

安坐一旁的一位年纪稍大的华服男子打断了他的话:“精灵的事与我们人类无关,让伊狄修斯自己去处理吧。将军!哈哈,霁晨,这一盘棋又是你输了哦。”

【月妖之森】,木神之榕的一间暗室内,月妖女王思菲蕾丽雅缓缓睁开她紧闭的双目,扑扇着透明彩翼飞入空中。天空所发生的变化引来了她的注目,一丝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看来伊狄修斯那边似乎遇到麻烦了呢。”莹莹星光在额头闪耀,思菲蕾丽雅发间的银簪竟化作一只彩蝶,转眼间便在幽幽绿光中消失不见。

【亟冰之源】,地心深处。炽烈的岩浆喷薄欲出,灼热的温度将一切融化。在这宛若末世的景象中,传来一声邪恶如鬼魅的低语:“禁忌之术,不过尔尔…喋喋…”

当纯白的苍空由明转暗,乌云散去,一轮新月出现在人们的眼前。大自然终于平息了此前的狂暴与混乱。骤雪停息,弥漫的雪花逐渐散去它原本的色华,然而呈现在精灵们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们大吃一惊。冰雪飞瀑所过处,原先的战场与森林此刻已成为一片纯白的世界,毫无瑕疵的白。所有的生物在一瞬间都被灭杀殆尽,从这个大陆上完全抹去。不可抗拒的冰雪元素将炎魔的身躯彻底粉碎,化为齑粉,与冰粉夹杂在一起构成了一条长达数公里的死亡地带。接近半数的龙卫军在这场浩大的劫难前失去生命,永久成为远古之森的肥料长眠于此。远古之森将在数年的时间内停留在冬季,就算远在数千里之外的【亚特兰】帝国都能感受到这次禁咒袭来的刺骨寒冷。

寒风吹过,喧嚣的战场已悄然寂静下来。冰雪飞瀑所带来的震慑令残存下来的龙卫军萌生退意。达图仁斯生死未卜,伊狄修斯的强大已如天堑般让他们不敢有丝毫僭越。然而此刻死亡地带边缘的一丝变化却给他们带来了转机。

死亡地带冰雪层的顶端有一个凸起鼓包略微动了一下,从里面钻出来一个人。达图仁斯全身僵直地从雪堆里窜出,踉跄着缓步走了出来。雪瀑的冲击将他的脸冻成酱紫色,一口逆血夺口而出,即使强悍如他,内腑也在雪瀑的攻击中遭受重创。

掸落身上的雪渍,达图仁斯长舒一口气,精灵古咒的威力令他胆寒,此时他不禁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回首望去,紫狱炎魔早已化作尘埃,彻底消失,一片纯白的荒漠如死寂般横卧在战场上。:“看来只能依靠我了,王位我是势在必得。伊狄修斯,快给我滚出来!这场战争就在你我之间一决胜负吧。”

伊狄修斯矗立在一堵被摧毁的矮墙后,胸口急剧地起伏着。远古禁咒的施展已将他体内的星力一耗而空,如今他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费力地将身前的矮墙推倒,伊狄修斯最终出现在达图仁斯的视野中,两人遥遥相望,气机都彼此锁定了对方。

轻蔑地瞥了对方一眼,达图仁斯淡淡道:“哟!挺会躲得嘛。精灵古咒冰雪飞瀑的威力也不过如此。伊狄修斯,你的死期到了,看你还能够凭借什么来阻止我的大军。”达图仁斯双手用力,握在他手心的月朔双刃竟飞速旋转起来,诡异的血泪顺着他的眼角流下,直达下颚。在他身后,一轮金色的弦月冉冉升起,一团血雾飘散在残月四周,鬼魅而可怖。血月七杀,在传承了远古魔族的血祭之力后,达图仁斯首次展现出了他所具有的能力。

不再注视能量不断攀升中的达图仁斯,伊狄修斯将目光转向东方。天色渐渐转白,黑夜即将过去,破晓之时已经到来,一轮贯彻天地的曙光在红日的映衬下普照大地。

:“飞扬的旌旗在何方?胜利的号角在何方?或许这些都将成为落山的夕阳永久尘封在精灵一族漫长而悠久的历史中。昔日的荣耀早已湮没,手中的箭簇业已腐朽,然而精灵一族的辉煌还将继续延续!坚定的意志永存于心!战斗吧!在这如血的朝阳下洒尽生命的最后一滴热血,精灵一族命运就在今天。”悲壮的呐喊声中,伊狄修斯已手持神杖率先向敌阵冲杀过去。

:“冲出去!为了精灵族,为了荣誉,杀啊!杀啊!”发自肺腑的话语令所有人热血沸腾,众人纷纷拔剑,奋不顾身地向敌人冲去,他们将以满腔热血和无比的勇气迎接这浴血的黎明。

龙卫军众缓缓向后退去,在他们眼中看见的只有胆怯与迷茫,在这如虹的气势下他们连提剑的勇气都已经丧失。

:“稳住!稳住!不要后退。”达图仁斯大喊道。然而他知道己方的士气已完全被敌人压制,现在唯一能够扳回局势的方法就是将伊狄修斯击杀。

达图仁斯的黑衫如巨帆一般鼓起,一股劲力已被他提升极限。暴喝声中,他已一脚蹬离地面,脚下的地面寸寸震裂,而他却已跃入数丈高的半空中,居高临下地对伊狄修斯展开了攻击。身似弯弓,双爪如钩,朔月双刃在残月的映照下冷芒迭起。不见达图仁斯如何作势,朝霞晨昏里的残月已蓦然化作七柄金色的月刃。月华闪过,达图仁斯的人突然不见了,咻的一声,那七柄金色月刃竟以电光火石般的速度朝伊狄修斯飞速射来。

:“伊狄修斯,来领教一下这血月七杀中的第一杀吧,就用它来作为你之前所施展那精灵古咒的回礼吧。残风如浪月如钩,血月一杀月排舞!”万千幽光构成一环璀璨的光幕宛若水银一般泻下,无孔不入,层层叠叠的月华如波浪一般转眼便已经来到了伊狄修斯的身前。一旦不幸被这抹电光击中,身体就会像筛子一般被捅成数千个窟窿。

:“哼!”伊狄修斯冷笑一声:“米粒之珠,也敢绽放光华?你未免也太小瞧我了。”虽然体内的星力已接近枯竭,然而凭借瑞格兰神杖,他依旧将一部分星力成功转化进自己的体内,勉强维持着星术的运转。旋身一转,手中的神杖已在胸前轻点九下,九团纯白色的亮光蓦地亮起,如锁链一般将伊狄修斯包裹起来。:“甲胄之灵,冰语之心,如朱蕊纷纷绽开,立!”九道光团竟在同一时间洇散开来,成为九堵厚重的门扉将伊狄修斯牢牢囚禁其中。

“笃…笃…笃…”金石交鸣的轰击声不绝于耳,月浪排舞所迸发出的七道金色月刃已全部激射在光墙上,气劲交织所产生的火花在延绵不绝的攻击下如烟火般炫丽多彩。细密的裂纹出现在光墙上,似乎这羸弱的光幕已无法阻挡不断袭临的轰击。:“呵!”伊狄修斯开口大喝,一道圣洁的光柱从他的眉心射出,完全抵消了再次攻来的七道月刃。一声剧烈的爆鸣声传来,光墙猛地爆炸开来,与金色月刃一同消失在晨雾中。

达图仁斯向后倒退两步,七道月芒合而为一,再次聚拢成一轮残月,只是弯月的颜色却已由金色转变成褐色。而伊狄修斯则被爆炸掀起的气浪卷起,猛地砸到一根残破的石柱上,剧烈的撞击令他感到骨骼都快散架。又一口鲜血喷出,先前的光柱已耗尽他最后一丝气力,如今他只能奄奄一息地颓倒在地,苟延残喘地看着达图仁斯趾高气扬地向他走来。

达图仁斯缓步走到伊狄修斯的身边,一把抓起伊狄修斯散乱的长发,傲慢轻蔑的眼神溢于言表。:“原来你已是强弩之末,我还以为你能翻出多大的风浪呢。切,看来星座守护至尊也只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怎么样,大哥。乖乖投降认输吧,我或许还会大发慈悲地饶你一命。你就……”

没等达图仁斯说完,一口污血已经吐到了他的脸上。伊狄修斯目光灼灼地瞪视对方道:“混蛋!白痴!你本来不是这样的,这三年来是怎样的恶魔之力把你变成如今这般邪恶而孤僻?快醒醒吧,快回来吧!达图仁斯,父亲的遗愿还需要我们两人来共同完成啊。”一滴滴晶莹的泪水从他的眼角滑落,伊狄修斯至今都无法知晓自己的亲弟弟为何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砰地一声,拳头重重地击打在伊狄修斯的脸上,骨骼碎裂的清脆声想起,一抹嫣红已经飘散在空中。达图仁斯抖了抖拳头,又重新拎起瘫倒在地的伊狄修斯道:“清醒?回来?哈哈哈,那些无聊的字眼再也不会出现在我的脑中了。让我来告诉你我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吧!是因为那该死的银翼骑士团,让我心中的挚爱永远地离我而去;更是因为你,让我连复仇的梦想都如泡沫一样支离破碎。说什么亲情,说什么父亲,在我耳中这些肮脏的话语都是放屁!在那一个无人问津的雪夜后,我所相信的就只有欲望与权力。没有人能够阻止我的野心,你不行,父亲不行,就连欧纹都不可以!大哥,你安心地去吧,精灵一族将在我的带领下重振辉煌,我将成为这圣元大陆的唯一大主宰!”

又一拳击打在伊狄修斯的下颚上,强大的蛮力带起溅射的鲜血将他抛入空中又重重坠落下来。此时的伊狄修斯已毫无还手之力,只能任凭达图仁斯的蹂躏。咳出数口鲜血,满脸血污的伊狄修斯蹒跚着从汇成满布的废墟中爬起,缓缓道:“或许你是对的,或许你是错的,这些我都不去理会。但是你想违背先烈的意志而将精灵一族带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让整个族人因为的你的一己私欲而步入覆灭的坟冢,这将是绝对不被允许的!我必须让种族繁衍下去,弟弟,对不起了。”

达图仁斯此时已经丧心病狂,一丝残忍的笑容出现在他脸上:“那你就去死吧!所有阻挠我的人都去死吧!我将成为新的精灵之王,将这世间的一切都踩踏在脚下!噢,我都快忘了,等你死后见到我们的父亲,别忘了替我向他问好啊,哈哈哈。死吧!”一道黑色的火焰在右手中腾地燃起,达图仁斯立掌如刃,就那么毫无一丝怜悯地朝伊狄修斯斩去。

然而当手刃斩至伊狄修斯脖颈前五寸时却如生了根般再也无法前进分毫,伊狄修斯变了,湛蓝色的眼眸变得空洞,一枚白色的火种印记深深烙印在他的眉心,轻轻一挥,达图仁斯就被一股绝强的气劲掀走。慢慢漂浮到空中,此刻的伊狄修斯仿佛举手投足间都带有无穷的伟力。看也不看一脸难以置信的达图仁斯,右手一摆,瑞格兰神杖已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中。

:“这不可能!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还具有如此恐怖的星力?”前后的巨大落差令达图仁斯一头雾水,他怎么也不相信已垂死的伊狄修斯竟还隐藏有如此庞大的能量。:“是了,这是灵魂之火,由高阶星术师在完全燃烧自己的生命力后瞬间所激发出的自然之力。哼哼,伊狄修斯你做得很好。可是你以为仅仅这样就能完全阻挡我前进的脚步吗?百日做梦!现在就让我来彻底击碎你那虚无缥缈的幻想吧。”

伊狄修斯并没有说话,漂浮在身后的白羊座星宫已完全解放,十二颗耀眼的明星在体表交织,编织成一道炫丽的星网,浩瀚的星力完全内敛,此时的他看起来只是一个在普通不过的精灵罢了。

在【厄尔墨尼芬】至高端的弦月阁上,两道身影悄然落下,伊狄修斯与达图仁斯踽踽而行,飒爽的晨风吹扬起二人的衣发,朝阳下的第一缕晨光已经照射他们的脸颊。清风徐徐,流水依依,这里的美景依旧会一如既往地延续下去,然而伫立在此的二人将注定有一人即将倒下,再也站不起来。

:“此战我将毫无保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大哥,让我尽情地享乐吧!哈哈哈。”嗜血地****着手中的朔月双刃,暴戾的气息瞬间散发,下一刻伊狄修斯的眼前已倏地出现了一轮血色的满月,诡谲地悬挂在两人之间。:“杀!”达图仁斯的口中喷出一团血雾,面目已经从妖媚的笑转变地狰狞可怖,血月蓦地尖啸起来,血光映照下的朔月双刃竟成几何倍数的速度恐怖变大着。眼中寒芒大盛,达图仁斯双手握住急剧变大的朔月双刃,连带腰背之力,将两柄月刃整个抡了出去。:“冲天冥怨透晴川,血月五杀万刃绝。”大喊声中,垂挂在半空的血月轰然炸裂,散射的乌光将两柄血刃包裹,飞射的双刃以一种疯狂的姿态飞速旋转起来,并以转轮的姿态化作两道紫电向伊狄修斯刺去。

:“霓——裳——幻——月——舞——”似曾相识的一幕再次出现了,一丝闪亮的异彩从伊狄修斯如死灰般沉寂的双目中迸发出来,一团纯白色的火焰已熊熊燃烧在他的眉心一点。天亮了,夜隐了,遁藏在云雾中的红日拨开朝霞的遮掩,将万丈光芒普照到所有人的心间。金色的晨昏中,一枚枚纯洁的羽毛纷纷落下,宛若落雪一般洒满这满目疮痍的大地。当晨晖隐去,金色光晕中已显露出一位神圣的四翼炽天使,迎向了正急速次来的诡谲双刃。

血红与金晖交织的刹那,世界已被一股说不出的温暖取代,所有人都感觉自己如同置身在一片金色的海洋中,心中的暖流如同潮水一般不停袭来。植物疯狂地生长着,贪婪地吮吸着金晖所带来的温暖,短短的时间内便将由战争所带来的破坏一扫而空。没有碰撞,没有破坏,时间在此刻仿佛已停滞不前……

晨雾缓缓散去,原先的战场早已经消失不见,绿色的植被将一切覆盖。伊狄修斯孤身一人伫立在弦月之巅,圣洁的四翼炽天使已经消失,而他的容颜也已肉眼可见的程度迅速衰老下去,灵魂之火已将他的生命力燃烧殆尽,双目变得昏黄,头发也变得苍白,无法感受到体内的星力涌动,无法感受到心脏的跳动,此时的他只剩下一副即将枯萎腐朽的躯体。

伊狄修斯想起了父王,想起了尚在襁褓里的小紫空,然而这一切都会随着生命的流逝而消逝。失败了,他知道达图仁斯并没有死,在最后那雷霆一击中达图仁斯巧妙地避开了炽天使的锋芒,从而保存了自己的生命。或许这就是自己与精灵一族的归宿吧,伊狄修斯叹了口气,一层死亡的灰白已经蔓延到了全身,而他也知道自己即将同维克多·法拉希尔一样离开这深深眷恋着的尘世。

:“王上。”一个有力臂膀托起伊狄修斯逐渐倒下的身躯,雷恩大踏步地赶来,将一股精纯的星力缓缓输入伊狄修斯的体内。

:“没用的,雷恩,我已是将死之人了。”伊狄修斯喃喃低语道:“快将我搀扶进寝室内,我有重要的话要托付给你。”雷恩用力地点了点头,这个从未流泪的男人竟再也阻止不了眼泪的滑落。

金色的余晖中,两道踉跄的身影渐行渐远,慢慢消失在弦月阁古铜色的大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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