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冥神,为何放任恶徒挑起战事、涂炭生灵!”刚刚来到约定地点、降下云端看到芹芝,月神就一把推了紫玉一个趔趄,倒蹙的娥眉与新月仙印几乎构成了一个扭曲的“川”。
“嫱儿,此事不怨紫玉!”芹芝扶住紫玉,挺身挡在他面前,神色凝重而忧戚。“这是天帝的意思,每隔三千年将人界涤荡一空、重新来过!”
“为什么?!”
“人类只是精灵打发寂寞的游戏之作,抟土为心、呵气为魂,易散易坏,易腐易变。后来神祇壮大,精灵决意隐退,本想毁灭人界、不留后患,但见到人类繁衍、生生不息,又觉得于心不忍,所以留下他们陪伴供奉神祇,也让众神有事可做有事可管。不过人界终究还是发展得一塌糊涂不可救药。天帝冥神苦思良久,不得已出此下策。”
“话虽如此,上次我确实假公济私,以遵奉密旨为由襄助潮崖王谋反……挨你一掌也不算委屈……”紫玉揉着胸口轻咳几声。
“你!唉!”月神愣怔片刻,叹息着拂袖而去,水天之间独留两个玉树临风的男子相视而笑。
“能再见她神采奕奕咄咄逼人的样子,真好!”紫玉的笑容温和静穆。仿佛一瞬间回到了千百年前,芹芝耳畔几乎响起轻灵的幻听笛音。遥花台初见的场景历历在目,然而那时的紫玉眼中有爱有火有抱负有憧憬,现在却徒留绝望的怀念。
“多亏明玦找到夕颜草,我才能炼出消解殁阴石的化心丹……”芹芝想岔开他的回忆,却不知这办法还是素雪想的。
遥花台古籍万千,能解殁阴石咒的方法却唯有一条。世间最后的夕颜草可遇而不可求,草木仙子比神妖族类更易感知。秦桑当年仓促算得大概方位,素雪等了几千年才终于等到可以深入息壤的明玦。可惜她看不到明玦成功取出夕颜草,更看不到月神收获凡人女子的美满幸福。
“明玦的功劳又何止于此?我真没想到她的幻术如此厉害,连槐荫和樊篱都骗过了!我一直以为假扮你去海崖的是玄朗!”紫玉目光虚浮,望向远方。
“女扮男装算什么?你要见到她易容的齐寰肯定惊得说不出话来!不过糊弄子晴和暮梏容易,哄住披云真是费了不少周折!”
“齐寰如何了?”
“这账可要算到你头上!”芹芝语气轻松,面色却不由得一沉。“本性难移,仙根难种,此番心性全失前功尽弃,就算再积满九千功德只怕也无法褪去暴鳞、往登极乐……”
“抱歉,我没想到暮梏会撺掇子晴如此伤他!”
“你又如何能料到呢?”芹芝拍着他的肩膀,骤然正色道:“你还不知晓暮梏的真实身份!”
然而知道了又能如何?!除了自嘲的苦笑,紫玉也并未表现出惊异与悔恨。神秘莫测的凡人暮梏与居心不良的芒妖酌心都是一样,不过是想颠覆人间、报复诸神。对力量衰竭的紫玉而言,这是可以利用和姑息的助力。而重建人界就不是他区区凡人能阻止的了。
“等吧!”他席地而坐,结印入定,合上疲惫的双眼。云卷云舒,鸟去鸟来仿佛都与他再无关系,他就是这天地间无色无相无心无形的一缕清风。
芹芝没再说下去,月神也没打扰他。至少紫玉开始疗伤了,再怎么说也是件好事。
“海天之镜”是一片巨大的盐湖浅滩,日光折射下的景象变幻莫测,最是清晰却最是虚无,能躲开神器宝镜的呈像。而今又有了太阴戟和四方式神镇守,紫玉安全无虞。
月神拉起芹芝就要回蜀都。她不放心子晴,更想尽早取回齐寰的心。看着老实憨厚粗粗笨笨的齐寰恢复了野兽容貌和残暴心性、在一览无余的澄澈盐湖中烦躁游弋,月神很是难过。
芹芝按住她的手腕,表情严肃凝重,指着划空而过的隐烁魅影低声说道:“紫玉出走、月神失踪,酌心不会轻易相信槐荫的说辞,这些日子必然鼓动大量妖魔各处探查。我们暂且避避风头,待酌心放松警惕也等紫玉恢复功力再一举还击!”
月神沉思片刻,蹙眉道:“那就让玄朗也去蜀都吧,明玦一人深入虎穴我不放心!”
芹芝摇了摇头:“玄朗成仙日浅,怕是藏不住元神,还惹得明玦分心……”
他没告诉月神玄朗还有更重要的任务。冥府密室中的玉像极不寻常,虽然只看了一眼,芹芝还是觉出异样。玉质温润,怎会散发寒气?他不了解玉石,月神也不甚清楚,旁敲侧击的探问毫无收获,只能指望遥花台的典籍。人去楼空的天界略显寥落,初次飞升的玄朗却惊喜不已。看来留他在那里是对的,沉香和茯苓也没那么闷了,明玦还可以安心完成任务,实在一举三得。
紫玉说得对,等待,以静制动才是最好的办法。于是芹芝和月神守护着岿然不动的紫玉,开始想方设法安抚警惕暴躁的齐寰。
和披云一样,被金丝网网住强行带回的齐寰蛇毒一清就对芹芝百般憎恶,倒是月神喂的鱼虾他还吃一些。初到盐湖,他既兴奋又不安,一连三日游个不停,对投来的食物视而不见。这可急坏了芹芝。鲛人适应力极强,只要是水,不管什么水,哪怕剧毒药泉、炽热岩浆、极北冰海都可栖身繁衍。前些日子为方便解毒也怕他再受伤害,芹芝一直将他缩小封在琉璃瓶、熵泉水中,这也成了令他憎恨的原因之一。
可是为什么呢?这个人抓了我又不伤害我,反倒医好了我的毒和伤?我咬他他也不生气,第二天还给我吃的……
“寰儿……寰儿……”
飘渺的呼声温和慈爱,时远时近,听着那么舒服又那么熟悉。更熟悉的是哨声,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就深植于脑海中了。那清越的哨音一响就觉得饿,还有不受控地想要接近他的冲动……
第五天,齐寰终于精疲力尽。鲛人是自体消耗极大的生物,若非月神铁了心拦阻,芹芝前天就要将他逮住、强行喂食。此刻抚摸着他冰冷苍白的面颊,芹芝心疼得几乎落泪。不过他很快意识到月神是对的。几条鲜鱼喂下,重新睁开的眼眸不再红赤如火,而是呈现平静的灰褐色。
又过了半个月,齐寰已经不再躲着芹芝进食,甚至大方地从他手中叼走小鱼,然后再摆动鱼尾溅他一脸水。毕竟还是孩子,在这纯净广阔的青天碧海间恣意成长,比一众法力高深的神祇还要自在幸福。渐渐的,齐寰有了自己的思想和感情,会为芹芝月神的举案齐眉鹣鲽情深而高兴,也会为紫玉的失意落魄伤情陡转而落泪。
紫玉的伤时好时坏。好的时候神采奕奕高谈阔论品笛醉月,糟的时候脉息全无昏睡不醒,一边流泪吐血一边念着素雪的名字。这是无法医治的心病,芹芝和月神都无能为力,唯有默默陪伴小心守护。不得已之下,二人合力封印了紫玉的孤冥内息,他才慢慢好了起来。
半年过去,忽然在一个寻常的清晨,迎着一轮喷薄而出的旭日,褪去鳞甲和鱼尾的齐寰以成年鲛人的形态缓缓走上湖滩,拜倒在芹芝身前。紫玉和月神欣慰的目光中,是芹芝惊惶煞白的面容。
只有芹芝知道齐寰的确切年纪,也只有他在那一瞬间就觉出了异样。他们都不知道,海天之镜虽然风光绝美、安全无虞,却处在扭曲的时空,光影折射的日月并不准确。光阴恬静安宁,倏忽流逝,这里一月,人间一年。算来他们待了近十个月,人间早已沧海桑田。
事不宜迟,三人立即施展法术,飞离盐湖。
烽烟滚滚,血流漂杵,山河破碎,四境荒芜,如此景象让他们不由得想起冥界地狱。然而擦亮双眼,脚下分明是人界,曾经生机勃勃河清海晏的人界!
“这是……怎么了?!”月神掩口惊呼,在芹芝搂住齐寰不让他看的一瞬斜刺飞出,再回来时手中提着一只张牙舞爪的鬼妖。前一秒还是宜喜宜嗔的妩媚女子,眨眼间就切换成目光犀利出手狠辣的冷厉战神,看来不管岁月如何更迭、际遇如何变迁,她骨子里还是那个机敏骄傲的天女月神。
“说!你的主人是谁?!”
鬼妖双目已盲,四臂空舞,污血淋漓却叫骂不止。月神凤眼一瞪,伸手卡住它的咽喉,慢慢举起。惊恐的挣扎和艰难的抽吸之后,跌落尘埃瘫软在地的鬼妖不再嚣张。
“我再问一遍,你的主人是谁?”月神的声音如此犀利如此冷酷,芹芝怀中的齐寰不禁打了个寒颤。他抬头看看芹芝,怯生生叫道:“师父……”
芹芝微笑着挪开两个手指,让他看到自己的眼睛,温和地说:“没事!”然后取出琉璃瓶示意地点头。齐寰剑眉一皱,还是乖乖缩身遁入其中。
“好孩子,等师父办完事就放你出来!很快的!”密语传来,齐寰颔首微笑,盘膝静坐,立时入定。
“妖神……无声……”
“妖神?!”三人异口同声。
“说清楚,这妖神是什么模样?何时出现的?”
“不、不知道……”任凭月神如何厉声责问、抽打摇晃,鬼妖只说“不知”,直至昏死过去。
“看来它是真的不知道!”长剑送出,紫玉看都不看濒死挣扎的鬼妖。
“它只是最低级的妖魔,根本没有资格面见妖神。且不说跟踪它费时费力徒劳无功,还极有可能放虎归山打草惊蛇。”内息虽无,缜密敏锐的思维以及不怒而威的神态却仍在。
看看月神也是颔首赞同的寻常表情,芹芝淡然一笑,松开了方才下意识握紧的琉璃瓶。
“那怎么办?”月神娥眉紧蹙,心急如焚。
“敌众我寡,暗杀妖神是上策。幸好现在我们还未暴露,先探明妖神底细,再合力击杀,余者不攻自破。”
“从何找起?”
“冥界!”
这是个大胆的主意。老实说,当槐荫跪在面前涕泣不止时,紫玉心中仍无十足的把握。屏息隐遁的月神和芹芝虽在身旁,可一旦动手,千军之下至多全身而退,之后便会陷入无穷无尽的追杀。
“大人……对不起……”
助纣为虐涤荡人界的命令是紫玉下的,槐荫只是忠心执行。然而除了紫玉的愿望,他更关心他的伤患。果然是关心则乱,他听信暮梏之言,在芹芝的丹药中混入了消弭内息的慢毒,宁可让他失了修为也无法坐视他枉送性命。不过紫玉还是“死”了,西方的不祥光柱是神祇寂灭的信号,槐荫甩开暮梏的手,却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对。当“愿望”成了“遗命”,再遇上一个忠心耿耿手段高明的执行者,冥界彻底沦为暮梏的力量。
让槐荫和所有人都坚信紫玉已死的恰恰是这场人界浩劫。十年之内,十国战火纷争民不聊生,若是紫玉还在决不会放任不管。连留守天界的玄朗和以身犯险的明玦都不知道月神芹芝的行踪,临危之际也不见他们来援,槐荫终于死了心,下令停止漫天盖地的搜寻。
“冷静下来!”紫玉越是冷静越是理解槐荫就越是自责,恨不能以死谢罪。
紫玉伸手握住槐荫的匕首,剑眉微锁,目光沉郁,强催内力振声金玉:“亡羊补牢未为晚矣,自暴自弃反倒于事无补!听着!你的罪孽要用加倍的功德来偿!”血色黧黑,气息渐促,芹芝急忙现身扶他坐下。好在那匕首上只是寻常阴毒,芹芝稍一运功就驱散了。
月神的手搭在槐荫肩头,游丝密语却犀利冷冽:“你也看到了,冥神伤重再无力替你善后。你要他安心就振作起来重整冥界!”槐荫深深颔首,紫玉也含笑点头。
“妖神是谁?暮梏吗?”月神启齿问道,槐荫的回答却出乎意料:“不!妖神是大人曾经救过的那个女孩!”
“子晴?!”三人不约而同惊呼。
“现在改名为‘无声’,人也变了……”
十年之间,子晴游走于中土各国,一会儿是风情万种妩媚妖娆的大蜀王后,一会儿是圣母转世法力精深的西蕃国师,一会儿是骁勇善战驰骋漠北的燕辽女将,一会儿又是婀娜婉转片言解语的江南花魁……明明一掌就能做到的事,她却选择了更加缓慢更加阴狠也更加残酷的方式,内部瓦解,折磨人心,令那些深陷迷阵的人在死前一刻明白真相,带着无限悔恨与愤懑化作厉鬼,永不超生。
暮梏呢?他的工作越来越轻松。子晴逐渐适应并爱上了这样肆意痛快的生活,他不用谋划动手,只需坐享其成。殚精竭虑千百年后,暮梏终于有时间休息,也有时间安放无边的想念。
不过渐渐的有些不对劲了。当子晴独立宫墙面无表情地看着两军将士浴血厮杀时,暮梏从她眼中看到了喜悦和满足,也看到了按捺不住的灼灼赤焰。可是来不及了,血灵冲破封印喷薄翻涌,一夕裂变,什么毒什么爱什么威胁什么挟制都灰飞烟灭,妖神现世。
这次轮到暮梏尝尝被软禁的滋味了。在漫长的岁月中他漂泊浮沉,经历过太多太多磨难,禁足算是最轻的,何况他还可以凭借观应鉴看看外界动向,想来也不算太糟。可他万万没想到子晴早就洞悉了他的计划。当她亮出掌心晶莹剔透的冰玉残片时,暮梏只觉五雷轰顶魂不附体。
“你!!”凡人的血如此炽烈如此鲜红,她欣赏了片刻,玉指一拂就散尽了。白裳素裙依然典雅纯净,笑容也完美无瑕,尤其那湛蓝的眼眸,一如初见般明澈清透,脉脉含情。是故意的吗?还是仅仅为了嘲讽和羞辱?子晴没有说话,只是若有若无地笑着凝视他,他爬到她脚边,颤抖地叩首也匍匐着哭泣。
心还是会痛的,只是面具戴久了,表情已然僵硬,坏事做久了,也便有了麻木的错觉。
“你为何要如此?!她是无辜的……你恨我就杀了我吧……一切罪孽都由我而起,与她无关……”
“是吗?事到如今才知道怕?!在我想要回头的时候你有没有给我机会?你说她无辜,我呢?我又做错了什么……”这些心底的话子晴没有道出,泪水早已干涸,最后的几滴溅到师兄重焕生机的心脏上,化作苦涩尘烟。无论身在何方,至少师兄还活着、还好好活着,那就够了!我没能救出师父,也差点失去师兄,现在他蓬勃跳动的心是我活下去唯一的慰藉。
只是现在的我……
收起法术,镜中立现如血双眸、卷曲赤发、冷冽剑眉与水滴妖印。她捂住明镜,却按捺不住飞快跳动的妖心。
血……血……她的唇舌和喉咙在呼唤,心也在呼唤,越纯净越高贵的血液就越是甘甜解渴……
她跌跌撞撞走向塔室,“砰”的一声推开铁门。
模糊的视线中,如雪肌肤和寒烁铁链构成不谐剪影,低垂的头挣扎抬起,双眸含泪,凄楚决然。
“子晴!”嘶哑的声音让她心痛不已,心痛的同时饥渴更甚。她背过身去顺着铁门滑落跪地,指甲深陷在炽热肌肤,双手瞬间鲜血淋漓。
“不可以……不可以……仙女阿姨……仙女阿姨……”她紧捂胸口,匍匐在地急促喘息,喉咙在冒火,心脏在膨胀,双眸跳动着危险的光焰,时而湛蓝,时而红赤。
“子晴不要忍了!快来饮我的血!”明玦一边竭力嘶喊一边晃动铁链。
“闭嘴!快闭嘴!”声音变了,最初的甜美清音,放射成凄厉的妖魔嘶吼。
血的气息传来,冰蓝瞬退,理智成空,再也压抑不住的冲动将她变作饮血罗刹。擦破的手腕太细太小太不过瘾,于是在臂膀、双肋乃至咽喉留下深长的咬痕。血液喷射入喉,温凉甘洌,畅意满足的喘息令明玦微笑着闭上双眼。
“对不起……对不起……”梦境中的啜泣断断续续,明玦很想抱抱她告诉她没关系,可失血过多虚弱不堪,连冲破黑暗睁开双眼都那么费力。恰是这垂危之相像极了素雪,勾起子晴心底深处的回忆。
那是最后一次相见了吧,九岁生日的时候。她披着厚重的斗篷,面色苍白,手指冰凉。她问我想要玩什么,我说什么都不要,只想抱着她不再松开。于是整晚我就躺在她怀里看星星。通衢的夜空那才叫真正的夜空,新月无痕,星河泻地,这一秒和下一秒永远不同,星星们眨眼睛的方式也千差万别。
“晴儿,每颗星都是一个故去的精魂……”她的手覆在我发际,笑容那么美却那么让我心疼,“有一天……我也会变成一颗星星……”
“那我也要变成星星!”她忽然按住了我的嘴唇,连连摇头。
“那我就变成鸟儿去看您!”她还是摇头,说星星离得太远,我飞不了那么高。
“那怎么办?我只想和仙女阿姨在一起……永远在一起……”我哭了,很少流泪的我居然哭得那么狼狈。本想在唯一相见的日子尽可能玩的开心也让她开心,却偏偏不可控制地哭个不停,把她也惹哭了。
“我答应你,如果明年今日还能再见,我就不再离你而去……”星眸凝泪,蓝印如荼,她的语气那么坚定,扣紧的指环仿佛至今还留有颤抖冰冷的触感,可是为什么,为什么……
“晴儿,她就是你娘亲……”明玦的样貌与素雪有七分相似,尤其沉静虚疲之时,除了玫红的瞳仁,一颦一笑、一言一叹都如出一辙。
“所以您才一直容忍我帮助我保护我甚至用自己的血救我?!”子晴泣不成声,看着明玦手臂脖颈上深深浅浅的伤痕,恨不能以死谢罪。
“不是的……就算你不是公主的孩子我也会这样做……”
“是啊,你当然会如此!”暮梏的笑浮现在水镜涟漪。
“再好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