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钰点点头继续说道:“人轻易便拿住了,大家都毫发无伤。后面的事倒也简单,车马一应俱在,陆家又丧失了战斗力,我便调遣众人依计沿着提前査探的路线,驾车驶往安全之所。我跟随车队出了CD地界,见一路无虞,才回来跟堂主复命。根据咱们青木堂哨探每日奏报,眼下车队应是已到那安全之所了。”
陆琰听罢,毫无安色,反而言带怒意,道:“还说从不扯谎?!我陆家家眷虽手无缚鸡之力,但又不是没长脑袋的蠢人,怎会甘心听你话跟你走?”
唐孝安也正有此疑问,便眼望青钰,待他解释。青钰本就对陆琰心怀介蒂,又被陆琰一顿抢白,心有不悦,反唇相讥道:“他们便真的甘心跟我走了,就是你口中说的蠢人。”
不待陆琰发作,唐孝安便率先喝道:“青钰不得无礼!当时情景到底如何,你据实说来!”
青钰见堂主发怒不敢再造次,抱拳道:“禀堂主,一开始陆家家眷是不肯跟我走,我便提了这位二公子的名号,告诉他们天台山有人设伏,万万不可前往。他们依然不信,但陆老夫人是个极为聪慧明理之人,她依据当晚情形便推断出陆家子弟临阵脱逃是背后有人授意之举,恐怕便是存心想置他们于死地。老夫人见我们一不劫钱财,二不害人性命,又礼数周全,便做出决断要随青钰走。陆老夫人真是慧眼识人,不像陆公子…”
青钰尚未说完,唐孝安便喝止道:“行了。青钰,此后无论何事,若有蹊跷或拗于常理之处,务必向我如实禀报。你先退下吧。”
青钰点头称是,退出了房间。唐孝安又欠了欠身,对陆琰说道:“陆公子请勿介怀。青钰年纪尚轻,说话难免不知分寸,但他心思缜密,办事还是极为妥当的。”
陆琰也对方才之举有些讪讪,道:“无妨。是我唐突了。敢问我祖母现在何处?身子可安好?”
唐孝安道:“近日有信传来,她老人家一切安好,只是大半年未能与你相见,甚是想念。我这里有陆老夫人在路途中的亲笔修书一封,拿与你过目,老夫人字迹你必熟然于心,一看便知真伪。”说罢自袍袖中取出一封书信,递与陆琰。
陆琰乍闻祖母消息,又看到祖母亲笔书信确不为虚,情之所动,不禁湿了眼眶。
唐孝安见状安慰道:“陆公子伤势未愈,不宜伤神。待你伤愈之后,我着青钰护送你与家人团聚。”
陆琰不成想在唐孝安面前表露了儿女情长,微微觉得不妥,便收敛了情绪,抱拳道:“如此陆琰甚是感激!方才我们议至何处?是了,你所行之事已被若水堂洞悉,难道不怕被穹灵宫视作叛徒么?”
唐孝安微微一笑,道:“你竟是为我担心起来了?宫主对我有所猜忌也是情理之中。若水堂专司情报、密探、刺杀等暗中勾当,你于我有救命之恩这件事是瞒不过若水堂与宫主的,是以我在向宫主询问覆灭陆家庄的目的时便同他坦白过了。只不过我必须接下这个任务。。。”
陆琰神情震动,道:“是因为…因为只有你接下这个任务,夜袭陆家庄一事才有转圜的余地。”
唐孝安深深看了陆琰一眼,没有接话,转而说道:“若水堂查到的蛛丝马迹,皆只与你一人有关,他们并不晓得我将陆家庄家眷全救出来了。况且,陆家庄一战,若水堂也有参与,亲见我青木堂大败陆家庄子弟,陆家大公子负伤而逃,陆家宅院也付之一炬,都是无可辩驳的事实。这样一来,我便有了解释的余地。我所做的只不过是阻止你这个陆家庄第一高手回府,一来可让我还上一个人情,二来可不必枉费穹灵宫多人命丧你手。所以说....嘿嘿...若水堂放你归府还说不准是功是过。我想放你一马的心思可是从未瞒过宫主,是以我也就在夜袭当晚将你堂而皇之的救了回来。宫主不会因此便拿我怎么样的。我想不明白的是,既然宫主已然有所猜忌,为何还执意要经我手去做这件事,甚至不惜触犯他多年大忌?!”
陆琰听得有些目瞪口呆,想到唐孝安这费尽心机的巧思诡辩背后竟是为了保全陆家老小,也不禁为之触动,唐孝安见他的样子,说道:“你是否觉得唐某实在是个诡计多端之人?”
陆琰回过神,听清楚唐孝安问话,急忙站起身,抱拳道:“陆琰不敢。若唐兄所言属实,那么唐兄实为搭救我陆家庄一众老小殚精竭虑,冒着背出师门的风险,策化筹谋,方能解救陆家于危难之中。”说到这里,陆琰神情一黯:“只是…只是芸芸众生,本是生无差别,谁也不比谁高贵多少。你我之间并无仇怨,可是为此一战,赔上了陆家庄多少无辜子弟的性命,青木堂又有多少人命丧我手。我手中沾满鲜血,却该去哪里为他们讨回公道?”
唐孝安听罢,思绪也随之所动,默默叹息一声,道:“江湖之事,哪有定数?各人皆有天命,公道向来难寻。江湖尚且如此,那天下黎民百姓为战乱所累,家破人亡者更是不计其数,他们难道就不是无辜的?可他们的公道自哪里能寻得回啊。你我身处其中,江湖纷争又哪里躲得过去?万事难两全,终究要有决断,即便无你我二人,此局不破,他们之间仍然会争个你死我活,皆是命数,你不必为此所累,徒增烦忧。若你真想为逝者讨回公道,还须先把此局调查清楚才是。”
陆琰平复心情道:“唐兄说得是,陆琰受教。不管怎样,陆琰此前多有不敬之处,还望受陆琰一拜。”说罢一揖到地。
唐孝安看到此景,颇有些百感交集,又顾及陆琰伤势,慌忙蹲下身扶起陆琰,爽朗笑道:“哈哈哈哈,既然你能释怀,那这点委屈于我来说也算不得什么。”
陆琰颇有些惊异地望着唐孝安,此前只在归原楼听彦回说书的时候描述过,今天倒是第一次看到唐孝安露出豪迈之色,当真是胸襟坦荡,磊落飒爽,令人折服,陆琰被唐孝安的情绪感染,也跟着笑了起来。至此,二人之间才算是嫌隙终得化解,相逢笑泯恩仇。
如此笑过,二人这些天淤积在心的愤懑之气总算是化解不少。然而谜雾重重,前路未卜,二人终又坐定,重新回到这些谜团上来。唐孝安重整思绪,道:“现下第四个疑点我们已经晓得答案,是若水堂从中作梗,让你在夜袭当晚赶回陆家庄。我们还是回到第三个疑点,宫主为何不让若水堂全盘接手这项任务,而仅仅是派来从旁协助?这项任务难道有什么非我不可的缘由?我实在猜不透。兴许我是身在其中,当局者迷,陆琰你可有什么见解?”
陆琰蹙眉思索片刻,也是不得要领,便道:“也有可能是我们想多了,或许背后根本没什么缘由。有一些世外高人行事多少有些乖张,无法以常理度之,兴许只是一时兴起,想改改规矩罢了。”陆琰言谈之间是想到了为唐孝安治伤的景前辈。
唐孝安却一幅不置可否的表情,道:“如何会这般巧?几十年未变的规矩,会恰好在这次任务前一时兴起就改了?罢了。这个疑问暂且搁置。另一件事我倒是有些眉目,或许对我们解开这个谜团还有所帮助,这还多亏了青钰的提醒。”
陆琰道:“你说的可是桐油的事?”
唐孝安赞赏的看了陆琰一眼,道:“不错。正如青钰所说,陆家庄子弟在护送陆老夫人途中临阵脱逃,必然是背后有人授意之举。那么可想而知,陆家庄内部一定出现了内奸,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若水堂有机会将陆家庄里里外外都涂上桐油而不被人发觉,这件事只有内奸才能办到。是以我们只要找到这个内奸,进而顺藤摸瓜,不愁真相不浮出水面。陆琰,据你了解,你府上可有值得怀疑的人?”
陆琰道:“陆家庄一向是大哥在主事,我对陆家庄内务疏于了解,加之我离家半年有余,这半年间陆家庄内部若出现什么变故,我就更加不得而知了......不过,有能力策反和号令这么多陆家庄子弟,又能在府上掩人耳目的人倒是有一个,他是我大哥的贴身护卫,叫陆青。平日里,他与陆家庄子弟一起习武,食宿也都在一起,但近些年大哥也让他处理一些府内事务,是以他与陆家庄负责商路的各大管事以及府上的管家佣人也极为相熟。若说真有谁有这种机会,那陆青的嫌疑最大!哼,若真是他干的,下次见到他我定叫他好看!”
唐孝安听罢,微微皱眉,站起身在屋里踱了几步,几番斟酌才道:“陆琰你先不要妄下定论。这确实是一个值得怀疑的方向,那夜逃脱的陆家子弟不在少数,恐怕陆青就在其中。若真是陆青所为,我们也要找出他与穹灵宫之间的串通的证据,这件事还是我安排人去查,有什么进展我会着人跟你通报。”说着又似不经意的问道:“我听说你们陆家二兄弟中,你陆琰得了陆老庄主的真传,你大哥陆瑄却是得了陆家庄的家业,这是为何?可否方便说来一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