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林慕天的计划,第二日一早就拔营攻城,大军刚刚启程,走了不到十里,路边的草丛里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有只兔子蹦了出来,拦在了大路中间。领头的先锋见了,弯弓搭箭,嘴里说道,“中午给大家加餐。”一箭射去,那兔子跟长了眼睛似的,灵活的往边上一躲,羽箭贴着它的皮毛飞过,插入了泥土里。
那兔子立起前面两只爪子,像是在嘲讽一般挥舞了两下,又转过身,扭了扭屁股,气得那先锋一连射了三四箭,但回回落空,兔子甚至打了个哈欠,样子非常嚣张。
先锋失了面子,气急败坏的从马上下来,追着那兔子跑,兔子左跳右跳,蹿入了林中,先锋跟着跑了进去,不多时,听到里面传来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外头的士兵你看我,我看你,有个胆大的往前走了几步,闻得空气中飘来了一股血腥气,又给吓了回去。
林慕天见大军停止不动,命副将过去查探,副将回来说了兔子之事,轩辕百里觉得新奇,策马跑到了前头,顺着士兵指的方向走入林中,没走多远,就见地上有零星的血迹,他用手指沾了一点,发现是人血,不由的收起了玩心,小心戒备。
突然有人在背后拍了他一下,轩辕百里回手一掌,那人赶紧往边上一跳,嘴里叫着,“是我是我,你看清楚了再打。”轩辕百里一看,来的是笑笑,她手里玩着鞭子,嘟着嘴道,“兔子在哪里?”
轩辕百里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笑笑看到了血,更加的兴奋,“呦呵,还是只吃肉的兔子,有意思。”稍稍凝聚了法力,嚯的出手,鞭子凌厉的扫过一处草丛,只见一团白影从里头蹦了起来,在空中一个翻身,落到了地上,正是只通体雪白的小兔子。
那兔子落地之后就往边上蹿,轩辕百里一个箭步过去挡住了兔子的去路,兔子一见形势不对,一个急刹车,又往另一边逃,笑笑喝道,“哪里跑。”纵身过去,鞭子一卷一带,绕住了兔子的耳朵,笑笑回手一拉,将兔子扯到了空中,只听那兔子“哎呦哎呦”叫了两声,现出了人形,是个十七八岁的姑娘模样。
笑笑的鞭子缠住了她的发髻耳朵,她侧着头求饶道,“姑奶奶,放了我吧,我不敢了,以后都不敢了。”
轩辕百里见是个女的,摸了摸鼻子退到了一边,笑笑可没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思,翻了下手腕,鞭子缠得更紧了,痛的那兔子精原地跳脚,连连惨叫,“耳朵快掉了,呜呜……痛死了。”可能是痛极了,兔子精索性放声大哭,同时呼唤自己的同伴,“你们几个杀千刀的,看我这样也不出来帮忙,都是些没良心的。”
笑笑“咦”了一声,“还有帮手啊。”她与轩辕百里对视一眼,轩辕百里会意的点点头,这时旁边的林子里传来几声细微的脚步声,轩辕百里与笑笑同时出手,两道光柱射了过去,炸开了一阵烟雾,里头传来“呸呸呸”的声音,待烟雾消散,有四五个被炸得脸黑黑的妖怪正在拼命的吐舌头。
笑笑定睛一看,乐了,“看来除了兔子之外,还有不少好东西嘛。”她从左到右一一点名道,“嗯,这是什么,哦,乌龟精,这个呢,我猜猜,看样子是黑熊精吧,嘿,还有蛇精,老虎精,最后那个是什么?不会是浣熊精吧。”
几个妖怪见兔子精在笑笑手里,齐齐喝道,“你把她放了,不然要你好看。”
笑笑把兔子精往自己身边扯了扯,“我倒是挺好奇的,我若不放,你们怎么要我好看呢?”她快速的抽回鞭子,顺手捏了个诀打在兔子精身上,让她立时动弹不得,笑笑一个飞跃,跳到了妖怪们的面前,横鞭一扫,吓得那五个妖怪“哇”的一声,抱着脑袋往回跑,把笑笑乐得在后面直拍手。
许是笑笑笑得太嚣张了,五个妖怪觉得丢了面子,聚在一起小声商量了一番,又整齐的一起转身,朝笑笑扑了过来。
五个妖怪的身手不算好,但都拼上了全力,倒让笑笑一时有些招架不住,轩辕百里见状,赶紧过去帮忙,外头等着的众人见笑笑与轩辕百里好半天不出来,以为里面出了什么事,冷秋寒带着炙、落尘与林慕天一起进来,就见笑笑一鞭子抽倒了两个妖怪,一旋身又踢飞了一个,轩辕百里徒手将个妖怪丢到了空中,还有一个棕色毛,头上长着两只毛茸茸耳朵,身后拖着条粗大尾巴的妖怪吓得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嘴里叫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落尘仔细看了一眼,突然指着那兔子道,“我认得她,她是之前抓过我的那个妖怪。”听了这话,笑笑与冷秋寒同时看向那兔子精,笑笑用手扒拉了下她的头发,说道,“怪不得我刚才觉得面熟呢,原来是老朋友,只是这发型不如以前的好看。”原来这兔子精正是几年前抓了落尘,想要吃他的那群妖怪之一,笑笑抱着胸绕着兔子精走了一圈,又指指旁边被轩辕百里定住的五个妖怪,问道,“你以前那几个同伙呢?怎么换人了?”她记得之前的几个妖怪身手还是可以的,不像这几个,比草包好不了多少。
兔子精权衡了一下局势,乖乖的说道,“我们拆伙了,后来我就同他们混在了一起。”
“干嘛拆伙呀?”笑笑起了八卦心,兔子精回道,“他们爱吃红烧的,我喜欢清蒸,口味不同,过不到一起。”
笑笑点点头,“这话没错,那这几个呢?本事这么差,你们居然还能活到现在?”
兔子精叹了口气,“他们都是刚修炼成形不久的妖怪,比起之前几个是差了些,但有什么办法呢,慢慢来吧。”兔子精说得无奈,那五个妖怪则羞愧得低下了头。
“现在怎么弄?”笑笑走回冷秋寒身边,“放了他们,还是宰了拉到?”
一听要杀了他们,六个妖怪张大了眼睛,七嘴八舌的开始求饶,特别是兔子精,哭得那叫一个稀里哗啦,“呜呜……不要杀我,大不了以后不吃肉了,我吃草行不行,呜呜……”浣熊精则是一副惊恐的表情,小爪子抖啊抖的。
落尘看了他们一眼,对冷秋寒道,“师父,您说呢?”
冷秋寒的视线从六个妖怪的脸上一一扫过,之后说道,“不过是些不成气候的东西,你自己看着办吧。”说完,抬脚走了。
落尘想了想,走过去对兔子精道,“放了你们之后,你们还吃人吗?”六个妖怪一起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信誓旦旦的说道,“保证不吃,坚决不吃,打死不吃,饿死也不吃。”那小眼神坚定的跟什么似的。
落尘本就不是喜欢大开杀戒的人,便对笑笑道,“既然如此,就放了他们吧。”笑笑有些不乐意,但落尘已经发话了,只得撤了法术,兔子精站得四肢发麻,身子一松后赶紧弯腰揉了揉自己的小腿。轩辕百里见笑笑放了兔子精,只好跟着放开了那五只妖怪。
浣熊精甩了甩尾巴,躲到了老虎精的身后,蛇精扭了下腰身,六只妖怪一起向落尘鞠躬致谢,完事后刚想开溜,又被笑笑叫住了,“你们站住。”
妖怪们心道惨了,这个祖宗怎么这么难缠。但面上保持着微笑,转了过来,兔子精小声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笑笑眼珠子转了两圈,“我不放心你们,这样吧,你们就跟着我,等我觉得你们彻底改过了,再放了你们。”这话说的,笑笑自己还吃人呢,哪里有资格监督他人。她只是觉得这几个妖怪好玩,不舍得那么丢了玩具而已。
妖怪们心里是万般的不愿意,可又打不过笑笑,只好拖着脚步走回来,苦着脸跟在笑笑身后,笑笑怕他们中途跑了,在他们身上施了法术,将他们彻底化作人样,然后带着六个妖怪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出了树林。
至于那枉死的先锋,林慕天派兵过去收敛了他的尸首,对外只道是在林中遭遇了猛兽。大军继续前行,一路上,六个妖怪都围着笑笑溜须拍马,将她伺候得很是舒服。轩辕百里见了眼红,心想笑笑明明只制住了兔子精,剩下的五个可是自己制服的,怎么能都便宜了她呢,于是过来要人,笑笑当然不肯放手,两人吵了起来。
最后是冷秋寒与林慕天听不下去,直接把六个妖怪都没收了,让他们跟在落尘身边,笑笑与轩辕百里竹篮打水一场空,两人互相瞪着对方,好半天都没有说话。
大军到了汾阳城下,只见南月的军队团团围着城门,城墙上满是手持弓弩的士兵,月彦奇一身战袍坐在城头,见了落尘后高声骂道,“林落尘,你个忘恩负义的小人,寡人是你的舅舅,南月是你母亲的故土,你居然带着西林军杀入南月,简直是不孝至极。”
落尘连回他都懒得回,林慕天打马上前,举剑指着月彦奇道,“你倒行逆施,穷兵黩武,弄得南月百姓怨声哀道,今日我们替天行道,你若识相,赶紧束手投降,说不定还能饶你一命。”
月彦奇仰天大笑道,“说的什么屁话,寡人是南月的国主,你们现在践踏的是我南月的国土,居然还敢在这里大放厥词,真是卑鄙无耻。”
落尘听了,淡淡的开口道,“林将军,跟这种无情无义的人没什么好说的,你告诉他,若是在一炷香的时间内,不开城门投降,我们就攻入汾阳。”随后命人燃了一根棒香。一时间,众人皆屏住了呼吸,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香炉上。
南月士兵握着兵器的手出了汗,不少人偷偷的往身上擦汗,倒是西林这边,军容整齐,未得命令,无人敢动。
六个妖怪缩在后面,浣熊精小声问道,“这是要打仗了吗?”
兔子精伸着脖子瞅了两眼,“看样子没错。”
蛇精的眼睛亮了,声音略有些兴奋的说道,“如果他们打输了,我们是不是就能跑路了?”
兔子精想了想,泼了盆冷水道,“照我推算,他们不大会输,就算输了,只要我们身上的咒法还在,也是跑不了的。”
“啊……”蛇精耷拉了脑袋,“这么倒霉啊。”
兔子精叹了口气,“就是这么倒霉。”早知道会是这么个下场,今天就是饿死也不出来掳人了,现在可好,把自己给搭了进去,唉,何日才能恢复自由身啊。
六个妖怪苦着脸在那里自怨自艾,这边棒香已经燃过了一半,月彦奇的手不自觉的捏紧了椅子扶手,他心里很清楚,一旦开战,南月势必兵败,他不甘心自己的江山就这么被人夺了,可双方的实力摆在眼前,让他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月彦奇是恨得牙齿都痒,倒是落尘与林慕天一派坦然的骑在马上,冷秋寒摸着自己的扳指,不发一言的站在空中,身边的笑笑不安分的飘来飘去,只盼着那香早点烧光。
待最后一点香灰掉落,林慕天道,“月彦奇,你还是不肯投降吗?”
月彦奇回道,“有本事你们就放马过来,寡人接招便是。”
说到这个份上,还有什么转圜的余地,林慕天大手一挥,宣布攻城,西林军训练有素的推出了投石器,南月军则齐齐放箭,一时间战场上硝烟弥漫,杀得是惊心动魄。
笑笑想要出手对付南月,被冷秋寒拉住了,“不许插手。”笑笑不解,反问道,“为什么?”
冷秋寒道,“这是人界的事,你少管。”笑笑回道,“那我们以前也管了不少啊,为什么这次不行?”
冷秋寒冷声道,“以前是小打小闹,对人界之运不会有什么大的影响,这次不同,事关人界命数,你若出手,怕是会被运数反噬,到时候别怪本王没有提醒你。”说白了,就是可以参与过程,不能涉足结果。
笑笑低头不语,默默的退到了冷秋寒身后,小声咕哝道,“既然如此,那我们跟来凑什么热闹。”冷秋寒回头瞪了她一眼,笑笑讪笑了一下,把嘴闭上了。
冷秋寒继续观战,在他看来,虽然不能插手人界命数,但若落尘有什么意外,救救自己的徒弟还是可以的,再说了,若是落尘赢了此战,西林成功并吞南月,落尘成为两国之主,作为他的师父,自己怎么也要亲眼见证这一时刻不是。
虽然嘴上不说,冷秋寒心里还是挺为落尘骄傲的,这个凡人弟子,从之前的缺魂少魄,一路跌跌撞撞走到今天,不但运气爆棚的修魂补魄,还做了国主,怎么不让人刮目相看呢。冷秋寒曾经听闻过一个传说,说是有人会统一四国,成为大陆唯一的君主,从而开创出一个新的纪元。现在他怀疑落尘会不会就是传说中,那个一统人界的开国大帝。
当冷秋寒从冥想中回神,只见西林军已经攻到了汾阳的城门下,正用圆木撞门,里头的南月士兵大概是在死死抵抗,撞了好几下都没能撞开。月彦奇早就坐不住了,拔了剑朝士兵吼着,“顶住,给寡人顶住,谁敢退缩,立斩不饶。”
林慕天见撞不开城门,又加派了人手,两根圆木一起撞,发出轰隆隆的震耳声。这次轩辕百里也未出手,而是在一边静静的护着落尘,作为天神,他自是清楚,在事关人界命数的大事上不能出手,反正照目前的局势看,即使他不帮忙,西林也赢定了,不过是早晚的事罢了。
经过多番撞击后,汾阳城门被撞开了,内官一见西林军涌了进来,赶紧跑到月彦奇身边劝道,“陛下,他们打进来了,还是先退回王宫吧。”说着,不等月彦奇开口,招呼禁军护着月彦奇下了城楼,推他上马后,一路跑回了王宫。
南月军见大势已去,纷纷放下武器,汾阳城内的老百姓在屋内偷看,见西林军入了城,都松了口气,有些胆子大的悄悄开了门,只见一个器宇轩昂的将军骑马走在前面,后面跟了个俊美贵气的男子。
西林军追着月彦奇到了南月王宫,此刻月彦奇站在王宫的城楼上,他的手里只剩不到一万的王宫禁军了。输赢已成定局,只是他仍是不甘心就这么拱手让出江山,看着落尘与林慕天慢慢的一步一步靠近,月彦奇红了眼睛,他从内官手里接过弓箭,放了三根羽箭,朝着落尘射去。
不用落尘动手,林慕天拍了下马背腾空跃起,在空中徒手抓了三箭,反手掷了回去,月彦奇随手抓了身边的侍卫挡在身前,那三箭直直的插在侍卫的胸口,月彦奇看了一眼,将尸体扔到一边,对着落尘喊道,“有本事与寡人单打独斗,决一生死。”
林慕天示意落尘不用理他,在他耳边小声道,“月彦奇这个疯狗,临死前还想咬人一口,落尘,你退到一边,交给我来处理。”
落尘拍了拍林慕天的肩膀,“我和他之间的恩怨,还是由我来亲手与他了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