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赤鹏变作冷秋寒的样子,轻轻松松的骗过了鬼宫的侍卫,一路畅通无阻的走向了狂啸殿。推开殿门,赤鹏环视了一圈,心道这狂啸殿比起当年魔君居住的无极宫,差了可不是一星半点。
想当年,魔宫里八殿十六宫,哪个不是精雕细琢的,就是柱子上的一个小小纹饰,都是价值连城。可惜的是,如今的魔宫怕是已被灰尘掩盖,如同蒙尘的明珠那般,黯淡无光。赤鹏跨过门槛,双手一挥,殿门自动关上,他手上打了个响指,点亮了大殿两边的烛台,随后慢慢的走到了上首摆放着的那张虎皮座椅前,甩了下披风,一屁股坐下。记得自己在魔宫的寝宫内也有这么一张椅子,铺着白熊皮,赤鹏用手摸了摸椅子扶手,眼神有些放空。
约莫坐了半盏茶的时间,赤鹏从回忆中醒来,他拍了下椅子,站起来后伸出双手,将全身的法力汇入丹田,开始凝神感应令牌的下落。片刻后,他朝着殿后的卧室走去。掀开用夜明珠串成的门帘,赤鹏的目光游走在卧室的每个角落,直到定格在墙上挂着的一幅千鬼游山图上。
嘴角慢慢上扬,赤鹏一步一步走到画像跟前,凝视了许久,抬手一挥,那画像从墙上飘落,露出了后面的暗格,赤鹏刚想扭开暗格,不想那暗格上被施加了法术,一道火光差点把赤鹏的爪子给烧焦了。
赤鹏眼中浮现出了怒气,他试着解开法术,但那法术似乎嵌有奇门遁甲之术,共有九道,环环相扣,非得一次全部解开才行。
赤鹏对奇门遁甲知之甚少,看了半天也没能瞧出其中的门道,心中将冷秋寒的祖宗十八代都给问候了一遍。他急于拿到令牌,索性将毕生法力凝聚于双掌,试图击碎那暗格,却不料一击过后,那暗格完好无损,甚至连裂缝都没一条。赤鹏怒了,连击了三次,不想是做了无用功,除了把自己累得气喘吁吁外,半点用都没有。
赤鹏无奈的退了出来,刚走回前殿,门外传来通报声,“大王,七长老求见。”
赤鹏怕露出马脚,清了下嗓门道,“本王累了,谁也不见。”可谁知那七长老不等赤鹏说完,已经自己推门进来,见了赤鹏,往他身后瞅了两眼,开口问道,“笑笑呢?”
赤鹏眼神闪烁了一下,略有些结巴的回道,“她啊,她说……说要在落尘那里玩几天,对,玩几天,过两天回来。”
听了这话,七长老先是“哦”了一声,随后吐槽道,“这丫头整天就知道跑出去玩,不是我说,大王,你不能这么惯着她,看把她惯的。宫里一堆的事,都落到我头上,她又不给我钱,下次再这样,我也甩手不干了。”
赤鹏不了解鬼宫里的事,不敢多言,只咿咿呀呀的打着马虎眼,这让七长老更加不满了,眯着眼睛道,“大王,您今日是怎么了?平时可不是这样的,不会是病了吧?”说着,要来探赤鹏的脉息,赤鹏赶紧把手一甩,躲开了七长老,强作镇定的回道,“没事,本王就是累了,你退下吧,本王要休息了。”
七长老上上下下的打量了赤鹏几眼,带着满肚子的疑惑退了出去,走出狂啸殿后,是越想越不对劲,平日里冷秋寒可不是这样的,可那样子又没错,料想三界内无人敢冒充鬼王,七长老甩了甩头,只当冷秋寒是累过头了。
赤鹏拿不到令牌,不甘心就这么空手而回,他坐在狂啸殿里,不断思索着破解暗格的方法。如此这般过了两日,到第三日,七长老又来求见,赤鹏干脆宣布闭关修炼,让七长老吃了个闭门羹。
七长老不满的在外头嘀嘀咕咕,赤鹏全当没听见,他起身走向冷秋寒的书房,随手从架子上抽了本书出来,翻了两眼,又给丢了回去。不知想到了什么,他视线在书架上游移不定,手指一本一本的抚过藏书,直到停留在一本书页已经泛黄的古书之上。
随手翻了几页,果然那上头记录了不少奇门遁甲之术,赤鹏抱着书就地坐下,从头到尾仔细读了一遍,又闭上眼睛沉思了许久,突然脑中灵光一现,他把书一丢,从地上蹿了起来,一路跑进卧室,扯开画像,凝神闭目,将法力汇聚于指尖,随后凌空对着暗格画了道符咒,那符咒散发出金光,慢慢印在了暗格上,赤鹏又画了个八卦出来,用法力催动两极飞速的旋转融合,与那符咒交相辉映,不多时,耳边传来“咔哒”一声,暗格的锁扣开了。
赤鹏脸上露出大喜之色,一把打开暗格,那令牌正安安静静的躺在里头。赤鹏小心翼翼的将令牌取了出来,仔细查看了一番,确认是真的无误后,赶紧放入怀中,贴身藏好,随后将暗格复原,又把画像挂了回去,他仰天大笑了一阵,化作了一道黑烟,离开了鬼宫。
七长老等了几日不见笑笑回来,冷秋寒又闭关不出,鬼宫里的宫务堆积如山,自己每日累死累活,那是越想心里越不平衡,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七长老把笔一丢,出宫找笑笑去了。
西林大军在离汾阳城五十里外的地方安营扎寨,林慕天正打算派探子去汾阳打探地形与虚实,轩辕百里和炙毛遂自荐,笑笑不想闲着,也跟着去凑热闹,三人使了隐身术,大摇大摆的跳过汾阳的城墙,沿着中央大街一路走去南月王宫。
王宫门口戒卫森严,除了守门的侍卫外,还有数千精兵在此把守。王宫内五步一岗,十步一哨,不时的有禁军来回巡逻。三人摸索着去了月彦奇的寝宫,见他斜靠在软榻上,手上拿着一张羊皮制的大陆地图,眼神迷离,不知在想些什么。
轩辕百里打了个手势,三人悄悄的走进寝宫,轩辕百里去书案上翻了一通,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炙绕着月彦奇走了一圈,伸手在他面前晃了几下,见月彦奇没啥反应,炙又凑近了一些,发现月彦奇虽是睁着眼睛,实际上却是睡着了,不由的啧啧称奇,对着轩辕百里和笑笑招手,将两人招了过来,用密音传信的方式聊到,“这人真厉害,睁着眼睛都能睡觉,牛!”
轩辕百里试探了几下,确定月彦奇是真的睡了,不由的感叹道,“能练出这本事,不容易啊。”
三人在宫内搜了一遍,最后从月彦奇的靠枕下面翻出一份兵力部署图,轩辕百里依样变出一份,将真的放回原处后,招呼炙与笑笑,“行了,走吧。”
此时炙和笑笑正一人拿着一只毛笔,在月彦奇的脸上画乌龟,炙画了一半,挥了下手道,“等一下,马上画完了。”
轩辕百里见炙画得起劲,也不催他,直到乌龟画完,炙与笑笑退后一步,两人捂着嘴笑得人仰马翻,就差在地上打滚了。闹了半天,门外传来宫人的声音,“陛下,御史大人求见。”月彦奇眉毛动了一下,轩辕百里等人知晓他快醒了,赶紧抽身离开,一路奔回了西林军营。
三人把布兵图交给林慕天,见落尘也在,就绘声绘色的把刚才的事详细说了一遍,落尘听完后感慨道,“俗话说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那月彦奇一定是亏心事做多了,晚上睡觉都不敢合眼,何必呢。”
林慕天拿着布兵图研究了一番,说道,“看来那撤回汾阳的二十多万大军半路上大概是跑了一大半,你看,整座汾阳城的兵力加起来已经不足十五万,想必那月彦奇现在头疼得很。”
月彦奇被宫人吵醒,自己起身换了衣服,就在寝宫内接见了御史大人。那御史行礼后抬起头,看到月彦奇的脸,一下惊呆了,张大了嘴愣在原地,月彦奇见御史盯着自己的脸,下意识的摸了一下,摊开手掌一看,满是墨汁,顿觉不妙的奔去了梳妆台,拿起铜镜一照,月彦奇气得直接把铜镜砸了,顾不得洗脸,直接冲着外头吼道,“来人。”
宫人躬身进来,月彦奇冲过去一脚踢翻了他,问道,“刚才谁进过寡人的寝宫?”宫人被踹傻了,维持着倒地的动作半天不语,月彦奇又过去踹了两脚,“寡人问你,刚才谁进过寡人的寝宫?”
宫人回过神来,忍着痛伏地回道,“奴才一直在门口守着,未见有人来过。”
月彦奇骂道,“混账东西,滚!”宫人颤颤巍巍的爬起来,一溜烟跑了。月彦奇气呼呼的走回寝宫,取了毛巾将脸擦了,一回头看到御史,恶狠狠的问道,“你刚才可是看到什么了?”
御史咽了下口水,小心的回道,“臣,臣眼神不好,啥都没看见,对,啥都没看见。”
月彦奇丢了毛巾,走回御座,威胁道,“你最好是没看见,若是有什么闲言碎语传入寡人的耳朵,寡人就让你永远看不见。”顿了下,问道,“何事求见寡人?”
御史还沉浸在月彦奇刚才的恐吓中没回神,直到月彦奇问了第二遍才开口道,“陛下,汾阳城的老百姓起义了。”
“什么!”月彦奇嚯的站了起来,“你再说一次。”
御史抬头,眼泪汪汪的说道,“陛下,老百姓造反了。”
就在轩辕百里他们离开后没多久,汾阳城内的老百姓因连日封城,断了吃食,不想等死的部分百姓索性揭竿而起,后来加入的人越来越多,现在都聚集在王宫门口,高喊着要推翻月彦奇。
王宫守卫与禁军正与他们对峙着,但不少守卫与禁军在起义的百姓中看到了自己亲人的身影,一番衡量后,默默的换了队伍,那起义的声势就越发壮大了。
月彦奇走上城头,看着下面黑压压的一片人头,老百姓手里拿着锄头扁担,正群情激奋的要冲破禁军的封锁,打进王宫,禁军与守卫努力的阻拦他们,但无奈老百姓太多了,加上倒戈的那些,守门的数千禁军哪里拦得住,只得退了回来,把宫门关上,又顶了几根粗大的木桩,好让老百姓一时冲不开宫门。
谁知老百姓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们不知从哪里弄来了巨大的圆木,在几人的指挥下,有条不紊的一下一下撞击着宫门,月彦奇已不想再看下去,照目前的趋势,怕是撑不了多久。他看向身边的内官,命道,“调城外的大军进城护驾。”
内官迟疑的说了一句,“陛下,若是将城外的大军调回,西林趁机攻城,那不是易如反掌了。”
月彦奇冷哼一声,“那依你看该怎么办?”
内官不语了,月彦奇道,“还不快去。”内官俯首领命,不多时,骑了匹快马冲出包围,一路奔向城外,将驻守在汾阳城郊的十万大军调回城内,在王宫外与起义造反的老百姓一决高下。
一时间,遍地尸野,血流成河,一直杀到第二日清晨,起义军暂时被压住了,剩余的老百姓逃的逃,散的散,但月彦奇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他的十万大军瞬间少了一半,不是死在老百姓的手里,而是他们不忍杀害自己的手足亲人,选择丢下武器,叛出了军队。
此刻月彦奇也没精力去追究这些逃兵,他命内官将剩余的军队整编了一下,与城外还剩的五万人马汇合,成圆形围住了汾阳城。
林慕天听闻了汾阳城老百姓起义的事,不由的感慨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在月彦奇身上真是体现得淋漓尽致。”
落尘则替那些死去的百姓不值,有些伤感的说道,“百姓是无辜的,月彦奇居然下得了手,一下屠杀了那些多人,他的心是不是石头做的?”因汾阳城大半的百姓都参与了起义,经过这番厮杀,城内的人口锐减了一大半,只剩些老弱妇孺,几乎快成了座空城。
林慕天看着汾阳的方向,“月彦奇连自己的同胞兄弟都狠得下心,何况是那些老百姓。”
“慕天哥,早些攻下汾阳城吧,我不想月彦奇再有害人的机会。”落尘对月彦奇已是彻底的失望,林慕天正有此意,于是点了下头道,“我去布置一下,明日就攻城。”
当天晚上,落尘一人静静的坐在帐门口,抬头看着天空,正巧是十五,月亮像个圆盘一样挂在正中,没有云层的遮挡,月光柔和的照耀着大地。落尘回想着与月瑶夕共处的日子,虽然不多,但对落尘来说,那是一生中最难以忘却的时光。直到现在,落尘还能清晰的记起长公主府里的一切,包括房间布置与摆设,还有母亲最喜欢的字画书籍。
低头苦笑了一下,正想回营休息,抬头见林慕天拎着两壶酒走了过来,他屈腿坐在落尘边上,把左手的酒壶递给他,“睡不着?喝一口吧。”
落尘接过来小啜了一口,这酒不辣,带着股清香气,入口有点甘甜,很是好喝,不由得又喝了一口,“慕天哥,这酒不错,哪里来的?”
林慕天笑道,“是百里从汾阳城里带回来的,说是用桂花酿的酒,与我们西林的酒很是不同。”
落尘一口气喝了半壶,擦了下嘴角道,“酒虽不同,人却是一样的。”
林慕天放下空了的酒壶,看向落尘,认真的问道,“你有没有想过,剿灭月彦奇后,南月怎么办?”杀月彦奇不是件难事,可南月没了国主,今后该何去何从呢?
落尘垂下眼睑,“慕天哥,没了月彦奇,我也不想把南月交到月子凡的手里,他和月彦奇一样,不会是个好国主。”
“那你想怎样?推举其他的藩王吗?”林慕天用树枝在地上比划着,“之前湘王之乱,月彦奇趁机削藩,哪里还有藩王让你选?你也别指望他那个傻儿子,说实在的,月氏家族已经后继无人了。”
落尘双手撑着下巴,“那怎么办?”
林慕天沉默了一会,“落尘,把南月并入西林如何?”
落尘侧了头,“那不好吧,东曼和北辰能接受吗?”落尘从没想过吞并南月一事,他只是单纯的不想月彦奇继续祸害南月百姓而已。
“不这么做,不管你立何人为南月国主,那月子凡都有借口回来夺位,届时又是一场腥风血雨,若是让他胜了,无论是南月还是西林,又将没有太平日子过。再说了,你是南月长公主的儿子,身上也流着月氏的血,怎么就当不得南月的国主?至于东曼和北辰,只要南月的老百姓接受你了,他们又有什么立场反对?”
林慕天的这番分析让落尘一时无从反驳,却又下不了决心,于是便道,“你容我想想吧,这事还要从长计议。”
林慕天见落尘一副为难的样子,也不逼他,只道,“你好好想想吧。”说完,起身走了。心里有事,落尘翻来覆去一个晚上都没睡着,满脑子都是南月国主的事,他知道林慕天说的在理,可又顾虑着月瑶夕,一时半刻拿不定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