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鬓果然收到了陈氏的家书。
彼时她正在和启琰下棋,驿官送来家书,云鬓一见那熟悉的字迹,一瞬间竟真的以为是母亲所书,顿时热泪盈眶。
驿官奇怪的望着她。云鬓含泪带笑:这么久没有母亲的消息,突然收到母亲的信太过开心,一时失态,让大人见笑了。
驿官投以理解的微笑:少夫人独在异乡,又身怀有孕,挂念亲人是人之常情。信已送到,下官先行告退。
云鬓点点头。驿官便退了下去。
云鬓的泪水一滴一滴砸落在宣纸上,洇开一朵朵小花。一旁的启琰听的真切,听闻这信竟是陈氏寄来的,一时间惊讶不已,心中涌起无数疑问,陈氏留给云鬓的那封绝笔他也是看了的,难道说陈氏没有死,或者说她寻短见被鹏展救下来了?启琰虽然疑惑,却也没有忽略云鬓颤抖的双手,和她隐忍的悲恸。
云鬓的泪珠扑扑簌簌,神情却是无边无际的愤恨,她咬牙切齿的说:鹏展,你实在是太卑鄙了!
启琰握住她的手,柔声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信真的是母亲写给你的吗?母亲不是.....
云鬓痛苦的闭上眼睛,摇头说:这不是母亲写的。是鹏展找人仿了母亲的笔迹,写一封信来迷惑我的。因为上次我问了齐旭母亲的近况,鹏展估计是怕我生疑,才寄了这么一封家书过来。
启琰皱眉道:也许这封信真的是母亲写的,也许母亲没死也说不定。
云鬓摇摇头:你看这信,虽然是仿照母亲说话的语气,可是整篇都在说自己如何如何安好,却问都不问我的身孕,只在信尾薄薄的叮嘱我好好照顾自己,这像是一位母亲写给女儿的家书吗?
启琰沉吟道:也许鹏展压根就没告诉母亲你有孕的事呢。
云鬓点头:也有这个可能。可是你要知道,母亲十分反感鹏展利用我,如果这封信真的是母亲所书,那么一定是被鹏展逼着写的,人在被逼迫的情况下,说话的语气,用词的习惯都会异于平时,可是母亲却一如既往的叫我锁儿。要知道,母亲只有在私下无人时才会这样唤我。被鹏展逼迫着,怎么会旁若无人的写出我的乳名?
这封信确实是鹏展的结发妻子,现今的大渊皇后灵昭仿照陈氏的笔迹所写。这位大渊皇后是渊王朝一代鸿儒清心的嫡孙女,清心对于书法的造诣出神入化,灵昭耳濡目染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可是灵昭并不知道丈夫的所作所为,鹏展让她写这封信,只是告诉她云鬓遣人回来问陈氏的近况,他怕云鬓难过不忍告诉云鬓真实情况,所以请灵昭以陈氏的口吻代笔一封家书,为的是让云鬓心安。灵昭不疑有他,柔声赞道:陛下真真是千古仁君。鹏展捏了一把她柔滑的脸颊,道:孤本来就是仁君。灵昭就这么不知不觉中助纣为虐了一把。本来她信中所有的称谓都写的是云鬓,可是鹏展看了看,道:陈太妃私下无人时喜欢唤云鬓的乳名,写信时也是如此,这个习惯云鬓也是知道的,若是突然变了,不是更叫云鬓于心不安了么。
灵昭哎呀一声,双颊泛起羞愧的红晕:对亏陛下提醒,灵昭险些好心办坏事了。
鹏展意味深长的笑了。灵昭便将所有的称谓都改作云鬓的乳名。
其实也不能怪鹏展聪明反被聪明误。只能说云鬓太了解陈氏的性格,除非是在完全信任的人面前,陈氏才会唤出云鬓的乳名,鹏展这样逼迫她们母女,陈氏对他早已恨之入骨,怎么可能写出这样一封字字句句都透着虚情假意的信来。
云鬓这么一解释,启琰立时便明白了,紧锁双眉:如此,母亲恐怕是真的....
云鬓却一抹眼泪,道:找人也盯着这个驿官,估计他也是鹏展的人。
启琰点头:我正有此意,这个人面生的紧,应该也是鹏展刚刚安插过来的。
云鬓的肚子一天大过一天,一望无际的碧绿草原也渐渐披上金黄。终于在秋日的第一场雨落下后,齐旭再一次找上云鬓。
云鬓望着不请自来的齐旭,心中涌起不详的预感。果然,齐旭沉声道:陛下发兵了!
云鬓心中咯噔一声,沉声问:陛下派了多少兵?
齐旭皱了皱眉:这个还真不知道,不过半月之内,一定能够抵达白雁关,请少夫人做好准备。
云鬓凝声道:打仗是男儿们的事情,我能做什么呢?
齐旭嘿嘿一笑:以夫人的聪明才智,让呼羯启琰后院起火不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总之让启琰首尾不能兼顾就行了。
云鬓抿了一口茶,说:你忘了这营里除了我还有一个老祖宗,那一位可是人精,无论我闹出多大动静,那位都会压下来的,再说,若是我太过分,老祖宗立时就会处置我。
齐旭笑起来:夫人就放心吧,若是真到了紧急的时刻,会有人来救夫人的。
云鬓心神一动,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嗤笑一声道:祖宗要发落我,谁能来及时的救我?陛下吗?陛下的手还能伸到这茫茫大草原上来不成?
齐旭的笑容阴森森的,道:您在草原上不是还有个舅舅嘛!
云鬓暗暗吃惊,却皱起眉头,一脸的不屑一顾:你是说申西?你觉得他会在乎我的死活?
齐旭道:有陛下的命令,他不敢不在乎。
云鬓沉吟片刻,挑眉道:听你的意思,申西投靠陛下了?
齐旭笑吟吟的,不置可否。
云鬓冷哼一声:申西可是个十足十的势利小人,陛下可别被他给骗了!
齐旭怔了怔,说:他...不敢吧?
云鬓冷着脸:爱信就信,不爱信就算了,反正我是提醒过你们。
齐旭见她神色不像是瞎说,又想着她毕竟来了大半年了,对草原上的人和事要比自己熟悉的多,便不疑有他:卑职会适当的提醒陛下的,多谢少夫人。
云鬓面容沉静的嗯了一声。齐旭便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