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萧祁眼睁睁地见着飞石迎鉴初的面门而去,而他身在附近却无力为之阻拦,后眼见飞石愈来愈近,他心中一空,仿若整颗心将被人夺去一般,一时情急,不得不动用了袖中护身用的袖箭,后虽见鉴初脱险,但心里早已警铃大作,再不敢懈怠,一头愈发绷紧神经,小心舞剑不露破绽,一头又分神关心鉴初那头的动静,还留出了心思打量观察着四周围的动静。
此时又是初夏的天气,一场法事下来,萧祁的脊背早已汗湿,一身玄袍紧紧贴在他的身上,将他的脊背勾勒得棱角分明。而景容亦是如此,她的身子本就不曾痊愈,如今虽紧紧是站立念咒,可在初夏骄阳的日头下接连站立了一个多时辰,方才又见地上的碎石与暗箭心中紧张,此时一场法事结束,停歇下来,又见萧祁快步走来,立在她身侧,心中一松,便觉汗水止不住地往外冒,不一会儿便湿透了衣衫,如同萧祁一般,衣衫紧贴,身形亦显露无疑。
却说景宜原本一直盯着虚清看,此时见萧祁收势后,缓步与那青铜面具的道童站去一处,便也顺带打量了那道童几眼。只是这一打量,便不由地皱起了眉头,眼前那道童衣衫紧贴,轮廓尽显,蜂腰翘臀,竟分明是个女子的身量!
这······她看了看虚清,又将目光重新转到那青铜面具的女子身上,她是什么人?竟在虚清的身边,还与虚清靠得这么近?虚清也一直隐瞒她的身份,对她以师弟相称,这其中,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缘由吗?莫非,这二人进入王府,真如方才身边丫鬟提点的一般,另有所图?
念及此,她也顾不得虚清有多俊俏多清秀了,快步上前,行至虚清虚明跟前,冷冷地看着青铜面具里头那双黑亮的眼睛,“你是谁?”
“我······”景容才有点儿缓过神来,还来不及顾及自己的衣裳,此时没防景宜当头一问,才发觉自己衣裳紧贴,怕是露了马脚,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竟梗在了那里。
“你们是什么人?”景宜见景容吞吞吐吐,心中疑窦顿生,竟伸手就来摘景容的面具。
“我······”景容正不知如何应对,却被萧祁接了话去,“回小姐,实不相瞒,终南山原有规矩,女子一入了道门,除非到了碧玉之龄,否则便不可下山。我这师妹自幼活泼好动,对外头的世界充满了好奇,贫道经不住师妹苦苦哀求,方才答应她扮了男装,秘密携他下山。”他双手拱于胸前,躬身道,“是我二人欺瞒在先,辜负小姐的信任,还请小姐恕罪。”
景容听闻萧祁所言,也不及多想,只是静静地退在一边,躬身垂眸。
景宜仔细地回想了一遍虚清的话,倒也觉不出什么毛病来,便有些迟疑地问道:“是······这样?”
“出家人不打诳语。”萧祁恭恭敬敬。
“那这么说,你也不必去寻师父了咯?”景宜像是想到了另一层什么,一双眸子变得亮晶晶的。
“是······”萧祁不明所以,只得应道。
“那你不如多留下几日吧,她也留下,我带你们四处玩玩儿。”景宜的眼睛愈发亮晶晶的。
“这······”萧祁眉头一皱,“虽是不必去寻师父,只是如今我带师妹出来已有数日,恐怕师父起疑。”
“那我派人送你师妹回去,你留下住几日吧。”说完这话儿,景宜心中洋洋自得,送走了那碍眼的道姑,自己岂不是可以与虚清多处几日了?可真是一箭双雕呢。
“这······”萧祁一时踌躇,正不知如何应对之时,却听闻远远一阵脚步声自远处而来,有轻有重,或稳或浮,竟不像是一两个人所为。而且,显见是向着这西厢房来的。
萧祁的眉头紧紧锁在了一起:这情形,只怕他们二人已经被盯上了着,若此时不想个法子脱身,过后必定又是一番纠缠,他倒不关紧,只若是阿初的身份被发现,那阿初日后必是逃不掉被追杀的命运。
景宜见虚清久久不言,只当他是有些拘束,竟不由自主又上前了几步,待离虚清近些,才婉声道:“你放心,我定会将你这位师妹安全送回,虚清就放心留下来罢。”
却说景容此时缓过劲儿来,冷眼瞧着,突然一手捂了肚子,缓缓地弯下腰,一手不由地扶助了萧祁的胳膊,一双黑葡萄般的瑞凤眼因着痛苦而皱成了两颗葡萄干。
萧祁见了,慌忙俯身去看,急切地问道:“阿初,你这是怎么了?”说着便伸手搭上了景容的手腕,只是摸着那脉象,却觉得除了虚浮些,也不曾有什么两样,他有些疑惑,不禁看了鉴初一眼,不妨却从那皱成葡萄干的眼睛里看出了一丝狡黠。他心中念头一转,不由挑了挑眉,一头扶着鉴初,一头向着景宜道:“师妹原本身体虚弱,受不得暑气蒸腾,如今因为贵府做法,身体已然受损,须尽快回观中服用灵药后静养。终南山路远,旁人照看,贫道实在放心不下,只能辜负小姐一番美意了,还望小姐见谅。”
景宜闻言,心中失落,嘟着嘴道:“这样啊······”
萧祁见了,心中有些不忍,道:“来日若闲,必当携师妹前来与小姐再见。”
“当真?”景宜的眼睛又亮了起来。
萧祁突然有些后悔,便只是默默点了点头,默然无语。
“那就这么说定了!”景宜一脸儿喜气,“我送你们出去。”
萧祁听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慌忙道:“不敢劳动小姐。”也不待景宜说话,竟将鉴初横抱着,一踮脚,便上了屋檐,转瞬间,便消失在了景宜的视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