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食王城(今大马士革),拜拉达河上的城墙飘起了无数条黑帆,哀乐低响,聚集着数不清的清真信仰之民在城下齐声哭颂。
正如此况,倭玛亚王朝的老国王已经长眠于世,按照大食的说法,这位年迈的老国王已是去见了他们的真主。
一身披着黑袍丧服的男子,来到城台之上,双上延展而开,深长呼啸而出,意味着老的国王故去,而他,作为倭马亚王朝的大王子,亦是王朝最合格的继承人。万民见此,纷纷匍匐跪地,一同朝拜着这位即将继位的新国王—萨亚。
享受着万人的朝拜,黑袍之下的萨亚显起轻冷一笑,他恐怖而又深邃的眼中浮出一丝久矣的庆幸。随着他黑纱遮蔽之下的笑意渐渐消失,那城下绞刑台上,其余的大食国王子皆是被绞刑架吊了起来。
远远听得高声传出,典官正在宣扬着被刑者的罪状(大食语):“真主之下的子民啊,我,你们未来的倭马亚之王,在此刑杀这几名合谋毒害老国君的恶罪之人,他们有违真主的意愿,他们辜负了真主的厚爱。我萨亚,作为你们仁慈的王,希望他们死去之后,真主还会如仁慈的父亲一般,洗净他们灵魂深处的脏污!”
一令而下,踏板浮空,一名名大食王子相继被臂粗的麻绳悬掉在半空之中,而后,便是一个接一个的窒息而死。
当轮到卡沙王子之时,只看黑袍的大王子萨亚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前,拨开了卡沙一头散乱且带着血迹的乱发。
“我的弟弟啊,大声告诉我,我是不是倭马亚的王?如果,你回答了我,我便可以借真主的宽恕与王的身份来赦免于你。”
卡沙抬头而起,满是血渍的脸上尽显一幅嘲笑之色:“好可笑的未来之王,你不仅毒害了父王,还要嫁祸给我们,难道你就不怕这些百姓怀疑么?!”
黑纱隐隐之下,萨亚透出奸诈的一笑:“有什么可怀疑的,我一直都是王位的继承人,只不过,提前一些罢了,倒是你,恰好从那东唐归来,又正好是来到我的刀下。”
卡沙冷笑渐起:“那既然如此,我也无话可说,唯一希望的便是,在我升天之后见到父王,我们可以亲眼看见这个王朝沦亡在你的手中!”
萨亚转背而去,半挥起双手,一脸透着不屑:“难道弟弟你忘了,我还有我最忠实的盟友花子模国么?”残暴的大王子萨亚眼神示向之处,只看花子模国的使节心照不宣的向着萨亚这处点起了头。
这花子模国本是傍身于倭马亚(大食国)身边的一小国,倭马亚王国本想一举荡灭掉此国,打通北上和突厥贸易的通道,奈何老国王在世之时,历经多次战役也未能击败这个小国。可北方突厥大量的牛羊却是老国王不想放弃的资源之一,于是,在臣子的建议之下,派出一位公主前去和亲,这样便能不用历战也能得到突厥人的牛羊。然而老国王思来想去,身边的公主他皆是舍不得嫁去那北方穷苦之地,直到最后,他才是慢慢想起了远在他方的迦莲叶娜这位公主来。
大王子萨亚端起了卡沙的头,显着一脸怜惜:“弟弟,你知道哥哥不杀你的还一个理由是什么吗?”见是卡沙闭了双眼,不愿答出一句话来,萨亚止不住大笑出声,“我想起了那个远在东唐的妹妹,我记得她是和你在一起的,快告诉我,她到底是在哪?”说罢,萨亚面带着笑,将耳朵俯到卡沙干裂的嘴边,只等卡沙如实回言。
然而,萨亚长久的等待,也未能等来卡沙王子的回答。
一拳,一拳,又一拳…卡沙的不愿说出自己妹妹迦莲叶娜的去向,已是被萨亚的重拳揍出了大口大口的鲜血,在破碎的衣服之上顺流而下。而卡沙遭受了大王子萨亚的重拳之后,一头昏厥了下去。
数拳下落,萨亚收起自己发青的拳头,不停的握紧舒展。看来,这挨打的不疼,打人的却像是累了。
“来人,把卡沙王子抬回宫中!”
行刑者面对大王子萨亚的命令,却是久久不明其中之意,这已经架好了的绞刑架,难不成此刻便是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放了这位“弑父夺位”的卡沙王子?
“大王子,如果把卡沙王子放下来怎能叫这群百姓望服?”
大王子萨亚刚是转身,且听行刑者传来这句,回头一瞥,还不等行刑者继续讲出,萨亚左手一个迅势的肘击正中行刑者的脖颈之处,随后又是一个急速转侧,跃到行刑者的身后,右拳狠狠砸在行刑者的脑后。
一套攻击招式落下,只看黑纱遮面的大王子萨亚之前,行刑者已是断了气,身子摇摇晃晃的倒了下去。
一拍双手,挥去手中余力,大王子萨亚高呼而出。
“这,就是你们未来的王!”
这一幕被台下的百姓们看的真真切切,大王子萨亚在众目睽睽之下轻易便击杀掉违背他意愿的人,百姓纷纷举起双手交叉于胸,跪地俯身而下,畏惧的膜拜起这不可一世的新王萨亚。
……
宫中浮华奢靡,列位宫女身披若隐若现的薄纱,侍奉在高坐于王位之上的大王子。只看他拿起一金制的酒杯,饮起了那其中的美酒,待他一挥手之后,捆绑的卡沙便被一群嬉戏的宫女用着王殿之内的泉水给泼醒了来。
透过朦胧沉重的双眼,卡沙费力道出:“为…为何…为何你不杀了我!?”
一抖身间王袍,大王子举起酒杯,拿着珍果,嚼咽着一步一步的走来。
“杀了你,为何要杀了你?你可是我在这王城之中,最后一个弟弟了,我可不想学当年的父王一样,变成一个孤家寡人,你说那是得多么的孤独呀!”
大王子低身下去,拍打起卡沙的脸,将金杯递出,示意着卡沙来饮上一口。
卡沙一身被捆绑着,当然挨不着大王子递来的金杯,就算能喝到,怕他也不会同眼前的大王子同饮此杯。
“那你留下我的命,又有何用?”
“这个…”大王子丢下手中珍果,用起食指杵打着自己的头来,眉紧作思片刻,“那肯定是想你告诉我,咱们的小妹现在是在何方?”
卡沙摇了摇头:“我是真不知道她是在哪里?我倒是很想知道,为什么我这一归来后,你就怕不及待的毒害了父王。”
一听这个父亲昔日最是看重的卡沙王子竟然想要问出自己的得意之作,萨亚添起笑来,褐色的眼瞳之处散发出一丝光彩。
“这个…怎么说呢…父亲曾经让你去东唐为使,如此看重于你,难不成你去了东唐之后,便是忘了在这里还有一个我么?”
倭马亚王朝,同大唐一样,并不是以长子承继王位,而是在众位王子之中挑选一位最为有能力的王子来承继。大王子萨亚向来暴戾,而其他王子要么是太过柔弱要么就是贪图享乐,虽说老国王也常不问国政,可是却极想培养出一位贤明的治国之君来,就在老国王秘密从众位合适的王子之中挑选未来国君之时,便想出了一个主意,若是谁愿远赴大唐为使,那么他就可入下一轮测试。
但老国王此言一出,众王子之中却是没有一人响应,毕竟从大食到大唐之地要途径戈壁荒漠,还要历经路匪战乱。就在老国王灰心之时,只看卡沙站了出来,说是自己愿意去往大唐结盟,这其中当然是叶娜的主意,因为叶娜想借使团出使大唐之际,去往安西寻找那位心上之人。卡沙本是十分疼爱自己这个妹妹,便在老国王面前讲出自己愿意出使大唐的想法,这也可以圆去妹妹的心中之梦,可谁料得卡沙这无心之举竟是召来知情的大王子萨亚记恨。
卡沙思起一路之上使官克厄曾让自己小心提防大王子萨亚,那时的他并未放在心上,而此时面临身前诡异奸诈的大王子来,卡沙才是想清楚了使官当时为何那般言说。
“我从未想过做这倭马亚的君王,倒是你,为何要急于毒杀掉父王,难不成你怕我回来之后,父王便会把王位传让于我?!”
萨亚假意的叹出一口气来:“难道你不知道若是谁愿出使东唐,归来之后便能做这倭马亚的国王么?我曾想过派人去半路截杀于你,可是转念一想,还不如等你去后,我就直接施点小伎,便能让自己坐上这高高的王座。于是,我就在七日前,就在你刚刚归来之后,往你和父王的酒里都掺了致毒之药,可谁知,可怜的父王太过高兴,竟是比你早先饮下了那毒酒。”讲罢后的大王子,回忆起自己所用的阴谋,还忍不住惋惜的摇了摇头。
卡沙已经没有力气来表达自己的愤怒,只能化出一口平静的语气:“就算我归来,人们也不会相信是我毒杀了父王,反倒是你,竟然装作饮酒中毒。”
“哈哈哈哈…”,大王子萨亚大起笑道,“弟弟啊弟弟,你果然聪明,时至今日,看来你终于是想通透了,正是如此,我也将自己的酒中掺入了少许的毒药,那样人们才会相信是你们这群王子一直在争夺王位的事实呀。这也是我不会轻易杀掉你的理由!”
此刻的卡沙藏着父王被毒害之恨,忍着泪,已是不愿再同这个恶魔般的萨亚多讲一句,于是,他倒了下去,把脸贴在地面之上,平静的呼吸着,没有一丝挣扎,俨如一只待宰的羔羊。
大王子用阴谋夺得王位之后,王城之中还是有许多人不愿臣服,但萨亚得了花子模国的支持以后,便是肆无忌惮的屠戮起了这些反对之声。可花子模的帮助并不是不要酬劳的,其一便是要讨要出倭马亚曾答应嫁给花子模国君的迦莲叶娜来。对于支持者花子模的要求,萨亚自然是要满足,但是,如今唯一知情迦莲叶娜下落的便是这被捆绑在地的卡沙。
“弟弟,你就告诉大哥我,咱们的小妹现在身处何方?只要你肯说出,我便把你放了,这未来,我就是倭马亚的国王,而你也会是我身旁摄政王,那可是一人之下于万人之上的位置呀。”
这几日,大王子萨亚在卡沙的身上可是用尽了酷刑,但始终都未撬开卡沙的的嘴,从而得知叶娜的下落。
“啧啧啧…”大王子见是卡沙不愿讲出,摇起了头来,故作一脸惋惜之色,“也难怪父王在世时,时常夸奖你比我们众人都要优秀一些,现在看来,你倒是挺不屈不挠的,可惜啊可惜,虽然只有你知道妹妹的下落,但是我想起了另外一个人来。”
萨亚奸笑出声,金玉银饰的手掌轻拍而起。皇殿外的白袍侍卫闻音之后,便架托起一名满身是血的女子,放倒在卡沙的旁边。
女子紧闭着双眼,被摔在王殿的地面之时,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声。
卡沙仔细瞧望起到在身旁的女子,只看她紧闭的双眼凹陷下去,分明是被人挖去了双眼,而且,一脸之上还被利刃割开了数道口子,结痂的伤口又是被人活生生的给扯开,一脸伤状,惨不忍睹。
卡沙流下了眼泪,轻声呼喊着:“雪奴…雪奴…快醒醒…快醒醒…”
雪奴曾在克莱什勇士的陪护之下寻找到了身在北海的叶娜,还曾陪着叶娜一同去了瀚海,救下过龙塍。而后叶娜独自跟随卡沙出使大周,雪奴并未有一同而去。不久前花子模国向着大王子萨亚要人之时,萨亚便是想起了这曾经跟随过叶娜的雪奴,为了追问出叶娜的下落,萨亚对雪奴可是百般的折磨。
一听一个熟悉的男子之音,雪奴爬伏起来,转动着头:“是卡沙王子么?你在哪?你在哪?”
卡沙想要触碰到畏惧不已的雪奴,但是手脚皆被绳子给捆绑着。
“雪奴,我在这,我在你身边…”
雪奴爬跪起来,在地上拍打摸索起着,一拍、两拍……最后终于摸到了倒在地上的卡沙。
“王子殿下,你是终于回来了…你是终于回来了…”雪奴破裂的脸上浮出了一丝笑,一笑之后的脸上又是淌下丝丝鲜血。本还庆幸见到了卡沙王子的雪奴,瞬间又化作一幅担怕之色,“王子殿下,快…快…快带着公主离开,大王子毒杀了国君,他们一定会找到你们的,快带着公主走,不要再管雪奴,王子快带着公主,你们快走…快走啊…”
萨亚听着两人的言语,起了笑,鼓起了掌:“弟弟,我想她应该知道小妹的下落吧?”
一听大王子萨亚就在身边,惊恐的雪奴不停的推搡起捆绑在地的卡沙。
“王子殿下快跑…快跑…是大王子来了,快跑啊…”雪奴声嘶极大,叫得一群看戏的薄纱侍女们都堵起了耳朵。
但见雪奴惨况,卡沙愤怒而出:“萨亚,你到底想要如何?雪奴是无辜的,她不知道妹妹的下落,你却把她折磨成这幅样子,你到底是人还是魔鬼?”
“我?”萨亚抿起了嘴,“我当然是倭马亚的王啊,只要你肯乖乖讲出妹妹的下落,那我就不会在你的眼前杀了她。”
雪奴还在不停推搡起卡沙,泛着声声急切的哭腔催促着:“王子快走,不要告诉他公主的下落…快走啊…王子…”
萨亚从王座旁抽出两把锋利的弯刀,合在一处,正用着手指试探着刀刃的锋利程度:“噢,对了,我听大臣说是,在东唐有那么一种刑罚,叫什么来着?”萨亚用手杵击着自己的头,细想之后,“哦,想起来了,叫做凌迟,好像就是用刀在人的身上不停的割下他的肉来,直到他痛苦而死,据说要割上一百来刀吧?又像是一千来刀!这下好了,正可以用雪奴来试一试我这两把弯刀能否用作凌迟之用!”
“你要杀要剐冲我来,不要伤害雪奴。”卡沙奋力的挪动起身子,想要保护起身旁的雪奴。
萨亚挥下冰凉的弯刀,轻拍在卡沙的面上:“我可舍不得杀了你这唯一的弟弟,我倒是想让父王看看你是如何匍匐在我脚下的,也好让他知道他是如何错看我的!还有,只要你们说出小妹的下落,不仅可以不死,待是小妹嫁到了花子模国后,你们还可以荣华富贵,金银财宝那可是享用不尽啊!假若你们还是不肯说出小妹的下落的话,那我就…”
萨亚一笑之后,另一把弯刀已然落在了雪奴满是伤口的脸上。雪奴感触到大王子的弯刀,又想让卡沙尽快逃走,一咬牙便狠狠向着萨亚的刀口撞去。
萨亚哪会让雪奴得逞,以迅雷之势收回自己的弯刀,可还是在雪奴的脸上留下一道口子。
雪奴一头撞空,倒在了冰凉的地上,随即高呼出口:“卡沙王子你快走,不要管雪奴,告诉公主就说雪奴死后会永远陪在她的身边…叫她不要为雪奴伤心…”
大王子活动着脖颈,挥驰着手中弯刀:“弟弟,你要是再不讲,我可就要开始行刑了啊。”
弯刀再次落在雪奴的脸上,萨亚面上浮出得意一笑,一幅入刀割肉之势。
卡沙怎愿萨亚在自己面前折磨雪奴,还是做那凌迟之刑,大喊而出:“够了,住手…”惊停了萨亚之后,只见卡沙无奈的闭起了双眼,万分沉痛道,“你当真只是把妹妹接回来嫁到花子模国?”
“是呀,我的弟弟。”萨亚收回弯刀,微笑道。
“不会…伤她一寸一毫?”
“怎么会呢?她也是我的妹妹呀!”
“只要小妹归来你是否就会放过雪奴和其它遭受株连的人?”
“那是自然!”萨亚蹲下了身,急切道,“弟弟,看来你终于愿意说出小妹的下落了,告诉你的王,她在哪?”
沉痛包含着多少无奈?为了雪奴的性命,卡沙长长出了一口气,看其样子,卡沙又该是多么的无奈!
“她…她在东唐的安西,陪在一位英雄身边!”
“英雄?”大王子萨亚泛起一丝疑惑,短思之后,又是笑了出来,将双刀插于腰环之后,“那咱们去会一会这个英雄如何?我的弟弟,你说可好?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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