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几人对峙许久,身为麟麒统领的武延慕和那叛军之将龙塍倒象是交情匪浅,看其形势也不似要打起来一般。
正在太子李显与女皇的两方人马各自着急时,只听李隆基打破了这般对峙的僵局,大喝而出,:“今日我势必要重振李唐,你到底让开还是不让?”
一喝出口,又将大殿内的气氛拉入了剑拔弩张之中。
思定些许后的龙塍低头道:“大哥,今日龙塍所来目的就是为能推翻大周,重振李唐皇室,所以请你快些让开,龙塍不愿同大哥为敌。”
延慕望向身前手持利刃的的众人,平静道:“我乃天策麟麒,保卫皇上是我的职责,所以今日我不能让你等在此做出以下犯上之事。”
李隆基毫不任由龙塍犹豫,破口再出:“二哥,不要再同这背信弃义之人多言,如今我羽林军和御林殿军已是将皇宫团团围住,他麟麒卫就算有再大的能耐也奈何不了我们!”
得了李隆基的提醒,龙塍回得了神来:“大哥,此间情况,三郎已是讲明,若你执意要佑护身后的皇上,龙塍这里也是保不得你,望你晓以大义,让我等光复李唐皇室。”
昔日的兄弟在自己面前指刀以对,延慕起出无奈一笑,短暂后,又化作一面平静:“二弟,我是武姓之人,也是皇上在这通天神宫中的最后一道屏障,所以我不能退却。”
大殿之内的武延慕终于是在众人面前承认自己是武姓之人,太平公主李令月把头探了出来,轻轻呼出了声:“延慕!”
听得呼声,延慕回看了其后的太平公主,起得一笑,点了点头。一眼回眸之时,时隔多年的母子恩怨也就在此时一笔勾销。
…
李隆基振举槊枪,大声令道:“麟麒卫,拿下身前殿卫!”一令出,在冥寒和青炙难以置信的目光之下,绒平、轩陌和轩湟三人或是出陌,或是举刀,但看形势,如今真要是手足相残一番。
延慕左举吴钩,右握仪刀,令声出:“麟麒卫,随我阻挡…叛军!”当“叛军”二字从延慕口中说出之后,那声音却是出奇的低,以至于没有人能够听清到那“叛军”二字。一令出,身后麟麒军甲纷纷挥刀结阵,冥寒和青炙两人也不得不拔出腰间仪刀,两方刃对之时,是有多少无奈,又是有多少苦痛。
龙塍紧握君荷:“大哥,真是要一战不可?”
延慕本想回言,当话到嘴边,又是渐渐化作无声。
早已愤怒的李隆基再也不作顾及,一枪而出,直刺延慕,这一刺便是变是成了众人群斗的导火索。
乱战开,围观两方之人纷纷是又退几步,心怕无眼之刃会伤及到自己。
…
但看此时的大殿之中,龙塍与李隆基两人,一人持君荷,一人使槊枪,双双和延慕缠斗。冥寒和青炙也向狨平轩陌轩湟三人出刃而去。
白尹千阳手持扇刃,对着踌躇不前的冉离起笑道:“你不是要寻他么?为何此刻要是和他对敌?”
冉离紧握手中障刀,摇着头,伴着几许哀泪,起刃相向。
刀光陌影,枪驰钩挡。一群昔日的手足,因为一场宫廷政变而相互大打出手。而宫道之中,近百胸衔梅章的黑袍之人,个个手持长剑,径飞而来,等是城楼羽林军发现之后,已是被所来的黑袍梅卫一剑封喉。
而此时,梅卫身后的国师渐渐停下了步伐。
同是一身黑袍,背负着七把长剑的长孙千茂拱手问道:“师尊,为何此刻便是停下?”
国师站定原地,仰看起城阙易旗,捋须起笑道:“千茂啊,看来羡安只教会了你这御剑之法,并未教你太多应对之术啊!你可知,若是我们等太子和皇上斗得两败俱伤之际,再出得身去,那岂不是更好!”
闻国师之言,长孙千茂才算揣摩出老国师的心意来,讪笑回礼道:“还是师尊运筹帷幄,千茂自恃不如!”
…
一招螳螂捕蝉,却是不知那黄雀就在其后。殿中十人互斗已久,但看此时也是打得难分胜负。殿中围观之人心中也是清楚,这十人之中原本就有手足情谊,又怎会轻易狠下杀手。
但李隆基对延慕却不愿讲旧日之情,一把槊枪刺击得延慕是连连闪躲。
李隆基挑枪大骂道:“三十几招了,你倒是还手啊!”
延慕挡开飞刺之枪,转回了身来:“你是我结义三弟,我是不会还手的!”
李隆基收枪而回,再做劈砍之势:“那就不要怪我不留情面!”
女皇这方的梁王正看得焦头烂额,连连催促出声:“延慕,不要放过这群乱臣贼子,快是速速将这几人拿下。”
听得梁王高呼出令,李隆基心中怒火更起,收回在延慕仪刀格挡下的槊枪之后,一把投掷向梁王武三思那处。
延慕见状,连忙跃身而起,想要替梁王武三思挡去贯飞而去的长枪。
就在延慕跃身之际,李隆基抓住此等契机,趁着龙塍投望之时,一把拔出龙塍腰间的仪刀,挥向了毫无防备的延慕。
白尹千阳但看延慕要遭李隆基暗算,一扇挑开冉离的障刀,快步冲飞而来,欲想替延慕挡下那刀。
冉离见白尹千阳抽身而去,回视之后,才是发现白尹千阳是奔延慕那方而去,连忙紧跟其后。
待延慕在哆嗦不停的梁王眼前挡住疾来槊枪之时,李隆基手持着仪刀已是如期而至。
为挡延慕身后那李隆基劈砍而来的仪刀,白尹千阳左手持扇起挡李隆基的劈砍之势,右手起扇刃直向李隆基的胸前。
冉离一路跟白银千阳而来,见是李隆基要被白尹千阳刺伤,本是停手刺去白尹千阳的障刀不得不再刺而下,以求护得李隆基性命。
落地后的延慕见是身前三人齐来,白尹千阳为了卫护自己,挡下了李隆基的仪刀后又出扇刺之势。而冉离为了不让李隆基受得损伤,障刀已是狠狠刺向白尹千阳。
就在一瞬之际,延慕手中双刃尽落,为能保住白尹千阳性命,他一把将白尹千阳抱住猛地往后一转。就因如此,刚是被白尹千阳挡住的仪刀,此刻在李隆基的手中已无阻碍,一刀猛劈而下,在延慕那金色的铠甲之后劈开血淋淋的一道口子。
延慕将怀中的白尹千阳推了开,刚是回转身来,冉离本是刺向白尹千阳的障刀却再也收势不住。
延慕本想退身,但看是冉离刺来的障刀,就在一瞬之间,他张开了口。
“小七!”
就在众人的围观之下,就在龙塍急急奔来的呼喊之中,就在李隆基惊慌错愕的身前,冉离手中的障刀刺进了延慕的金色胸甲之内。
所有人的眼光都齐齐落在那把障刀之上,渐渐的,延慕的胸甲上渗出了鲜血,顺着金色的铠甲流淌,滴落在大殿的地面之上,一滴…两滴…五滴…越来越多!
这里有太多的人在乎这个名叫武延慕的性命,就在延慕身中障刀那刻,女皇探身而出,太平公主推开身前林列的麟麒卫,白尹千阳沉目而痛。而太子身后的羽林军之中,一名姗姗来迟的女人见到延慕胸甲之上的障刀,歇斯底里的嚎啸起来。
女皇见是雅儿的到来,狂怒出声:“是谁将她带入宫中的!”
一怒而下,无人能回答女皇之问,当女皇把愤怒的目光落在上官婉儿身上时,见她是要侧脸躲避,女皇这才摇头跌坐而下。
“婉儿,你为何要如此待朕!”
上官婉儿也不知会发生这样的结果,她只是想接来雅儿以作威胁延慕投降之用,又有谁会料到,当雅儿来之时,恰好是延慕身中障刀那刻。
雅儿的手在延慕胸前颤抖起来,她将嘴微微打开,开合之际,像是在呼唤着延慕的名字,随后只看她一手抚在自己的胸前,眼中便已落下两行热泪。
众人皆是不懂雅儿是谓何意,只看延慕摇了摇头,起出一丝微笑,握起雅儿的手。
“雅儿…带着白儿…回家…!”
雅儿一声嘶声力竭的哭啸之声,回荡在偌大的通天神宫之中,她紧紧将延慕的手握住,她想说话,可是,无论她如何努力,始终都不能让延慕听清她的声音。她回头看着尽握利刃的龙塍一行人,愤怒的目光所到之处,所有人只能低下头来。
延慕胸甲之上的血越来越多,白尹千阳再是扶持不住倒地而下的延慕。
太平公主奔上前来,推开跌坐在地白尹千阳,紧紧攥着延慕的手。
“慕儿…慕儿…娘亲在这…”
延慕接过痛哭流涕的太平公主的手,微笑的面上伴着一丝热泪,躺望着身边的两位至亲之人,嘴角之上淌流出一道鲜血,顺着脸颊,滑落而下。
“娘…亲!”
多少年来,这是太平公主第一次听延慕叫自己娘亲,而这一叫,却也是最后一次。
就在这一叫之后,在雅儿摇头痛哭之下,延慕重重一咳,他微笑起面对着众人,算作离别。
殿外风雪狂掠飘飞,纷飞散乱于有着千朵牡丹装饰的通天神宫之内。最后,在众多的哭声之中,延慕闭上了双眼,再无力量来握紧他放心不下的妻子,和她隔阂多年的娘亲!
延慕的死,让整个殿中的人不得不为之痛惜,尽管他此时该是在那片新罗海滨之地,陪着一个哑巴的妻子和一个还不及三岁的孩子,过着日出而渔,日落归家的生活,可终究不能改变他是武姓之人的命运。
曾经青炙问他:“二哥,为何以前皇上和太平公主那般对你,而你却能不计前嫌,甘愿俯首做这天策麟麒呢?”
延慕轻显一笑,回道:“师父曾讲过,不管我如何退避,终究改变不了我是武姓之人的命运,而我,也正想看看我那命运将是如何的!”
龙塍也曾问他:“延慕大哥,你想要过什么样的日子?是家阖团圆还是平平凡凡?”
延慕又是笑了一笑:“若是这世上的人都不为利所趋,那就是我想要的日子。我武延慕虽是一介粗衣鲁莽之辈,可我希望天下的人都能平平安安,无争无扰、无乱无苦!龙塍,这就是我不愿让你随三郎起兵的原因。”
雅儿放下延慕冰凉的手,扶起身旁泣泪的太平公主,她一脸上已是没有任何表情。若是把方才那凤舞求凰比作是离别之痛,那此时的雅儿已算是哀痛心死。没有人知道雅儿曾经孤苦伶丁的日子,也没有人知道雅儿最怕延慕一走就再也不会回来,所以她总是会送延慕很远很远。
在众人同情的目光之下,雅儿没有再哭出声来,她努力的想要把延慕扶起来,就像在新罗海滨那个小茅屋时一样,扶起那个疲累的丈夫。可不管她是如何努力,她再也无法将丈夫扶起来,青炙和冥寒想要上前帮她,却是被她给推了开,她不允许有人再沾指延慕。
只有风声的通天神宫之中,一名失去丈夫的女子正一次又一次的想要带走她的丈夫,跌倒、爬起、摔倒、再爬起!
冉离来到雅儿身边,像是要帮她一把,可让众人难以置信的是,雅儿非但没有驱走冉离,而是又将手贴在了胸前,双唇缓缓张合,眼神直直望着冉离那处。
看是雅儿递出的手语,跪地的冉离又是流出两行热泪。
“姐姐…”
雅儿一把将冉离抱在怀中,就在众人之前,两人双双失声痛哭出声。
没有知道她们两人方才是讲了什么,但当雅儿缓缓推开冉离之后,失魂落魄的她再也没有去扶起自己死去的丈夫,而是捡饿一把地上的一把利刃。
……
多年之后,人们大多忘记了通天神宫之中这名叫作雅儿的女子,当一个少年好奇的向着自己的父亲问及时,才听老者讲道:“那一日,那位名叫雅儿的女子,当着所有人的面为他夫君殉情而死!”
少年仗剑临出蜀时,还能从父亲和娘亲口中听得这么一个悲伤的故事,只见他回身向着父亲李客和娘亲叶娜行了一礼:“父亲,娘亲,念白永远都是你们的孩子!”
【没到位,暂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