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滂沱,五千陌刀精甲身披孝麻,整装待发,列阵之前,龙湛振臂而呼,振奋起众军的仇恨之心。
“我安西陌刀精甲,突厥流贼伏杀了你们的主帅,尔等该是作何?”
五千精甲齐举陌刀,不顾一脸上的雨打而来:“报仇!报仇!报仇!”
“那北庭见我主帅受险,竟是不派出一兵一卒驰援,对于那北庭之行径,尔等又该是作何?”
军中越来越多的传闻是龙广被伏击之时,北庭驻军就在不远的二十里之外,后来越传越多,越传越远,有得说是十里,有的说是五里,甚至还有说是北庭军见主帅龙广身死而不救。
龙湛这句相问之言,让那五千精甲仇恨之心更起,声势滔天而来,菊旗、长陌、横刀纷纷立举而起。
“杀!杀!杀!”
息平身前陌刀军卒,龙湛迈步而上:“此次为主帅报仇,我安西必是与那朝廷作对,敢问你们,都怕不怕?!”
娄战拔刀高吼而出:“誓死追随龙湛将军,誓死为龙大将军复仇!”
娄战一音先发,台下五千将卒随娄战高吼而出:“誓死追随龙湛将军,誓死为龙大将军报仇!誓死追随龙湛将军,誓死为龙大将军报仇…”
龙湛点了点头,拔出腰间仪刀,刃指处,正是天山和北庭府连成一线的东方。台下五千陌刀军见令,纷纷转马而去,刀弃其鞘,劲弓满弦,紧勒孝白之布于额头之上。
龙湛刚要领军而走,齐衡和龙秦两人驾着快马高声呼喊而来:“龙湛将军…龙湛将军…”
龙湛回得头来,见看两人快马越来越近,正想接应,那阢力却是上前阻拦道:“湛将军,不要理睬这两人,他们是不会随我们一同而去的,担怕是龙塍将军派来的说客。”
龙湛听闻阢力所言后,摇了摇头:“且先看他两人如何说辞。”
齐衡和龙秦两人齐同奔步而来,却是被高占山挥刀拦下:“你二人此刻前来做甚?莫不是要阻拦我家湛将军?!”
龙秦身形壮于高占山,只看他挺步而上,狠斜高占山一眼后,向着龙湛道:“龙湛将军,此番前去,末将龙秦愿将所有的兵马交出。”
阢力听是龙秦不是来说服龙湛,反而是要交出兵马之权的,一时心中紧张,出身道:“龙秦,就你那些老弱残兵,担怕会拖延我等行程,你还是将他们留在营中吧。”
龙湛听了龙秦的话后起了一笑,伴随着不停的雨落,落在龙湛坚毅的面上:“龙秦,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也知道你想为主帅和长孙将军报仇,可是此番前去,我那五千精甲已是够了。”
齐衡道:“龙湛将军,不是末将怀疑你的能力,只是平灭掉天山突厥流贼之后你还要面对北庭五万大军,齐衡担怕这五千精甲是远远不够,所以还请湛将军带上我那三千烈火营一同前去!”
近日碎叶大雨,烈火营又是凭借着使用火烽箭的一支队伍,这大雨落了几日,担怕硝药也受了湿潮,就算带上列火营也发挥不了用处。
“齐衡将军,你的好意龙湛也心领了,不要说他北庭五万军卒,就算十万临于阵前,我龙湛面对那群蝼蚁之辈,也是不怕!”
“龙湛将军之英武,末将等皆是知道,只是带上我等军卒,这一复仇之战也会有更大的胜算!”齐衡拱拳而起,看样子倒真想随同龙湛一起。
阢力见龙秦和齐衡两人要坏自己的大事,慌忙出口:“齐衡,虽说我阢力常在龟兹,但我也曾听说你那新建的烈火营乃是一支使用火器的队伍,且是刚建不足三月。我等此番踏灭北庭,带上你们岂不就是带上一群累赘。”
听得阢力所讲,和齐衡关系颇为要好的娄战跟出了言:“齐衡老弟,我和你同帐这些日子,倒是知道近日连绵大雨,你那些硝药也已受了湿潮,所以你还是不要一同前去了。”
娄战这一出言,阢力见龙湛赞同了起来,心中才是舒出一口大气。
对于龙秦和齐衡的好意,龙湛道:“你二人就好好留在安西,想他日龙塍会有用到你们的时候!”说起龙塍,龙湛停顿了些许。
齐衡知是龙湛不愿带着自己的烈火营,低思片刻,才讲道:“龙湛将军,既然如此,那可否令一队人马与我安西相互联报,若是战场形势不佳,我和龙秦必是快马驰援而去。”
娄战思虑一番,也觉齐衡所言有理,刚是准备附言齐衡之言,却是被阢力抢了个先:“此次龙湛将军和我龟兹两万军卒齐同而去,难倒还不能一举为主帅复仇不成,此刻还未出军,你等竟是讲我战事不利之言!到底是何居心?!”讲罢,阢力拔出腰间横刀,怒指向齐衡。
龙湛冷视拔出横刀的阢力片刻,待阢力畏惧起龙湛之威,放下横刀之后,龙湛才回向两人道:“不必了,齐衡、龙秦,我龙湛早已将身死置之度外,你两尽快回到龙府之中,我不想我父亲的灵堂之前没有人为他送行。”
纵使龙秦和齐衡很想同龙湛一起前去天山,可在龙湛几番拒绝之下,两人还是慢慢妥协了下去。
齐衡无奈道:“龙湛将军,一路保重。”
龙湛点了点头,示意起两人尽快赶回龙府,挥手之中,龙湛已不像在灵堂之中那般愤怒,此刻的面上带着一丝假作的平静和内心实则的迷茫。
别了两人之后,龙湛转身领着三将向马而去,这一去,在雨中说不出道不尽是有多么悲壮与凄凉。
……
是夜,雨落渐停,龙夫人的卧房门外,经大夫一日重复的对龙夫人的诊看之后,终是无奈的摇头出了来。
龙塍慌忙上得前来,紧紧握住大夫的手:“大夫,我娘亲的双目可有大碍?”
大夫缓缓推开龙塍的手,摇头道:“老夫不敢对龙塍公子作何隐瞒,这老夫人…唉!”
但看大夫叹气而出,龙塍更是着急:“大夫,我娘亲此刻到底是如何了?
“龙塍将军,老夫人她是因龙大将军的去世,一时伤心过度,又是连续哭了一日一夜,导致双目劳损过度,才会一时失明,不过,只需疗养些许时日便可复愈。”
听是龙夫人双目无碍,龙塍刚舒出一口大气,只听大夫又是言出:“但是老夫查看了老夫人的脉象之后,才是发现老夫人的心脉因受了连连刺激已是大乱,如果长此下去,老夫人怕也是时日不多了。”
刚还听大夫说自己母亲双眼无碍,可再一听是母亲余日不久,龙塍猛地跪地而下,紧握起大夫的手:“大夫,求你无论如何也要医治好我的娘亲,哪怕是倾尽我龙府之财,就算你要龙塍去赴那刀山火海,龙塍也是在所不辞啊,大夫…”
大夫在李隆基和延慕的帮助之下才将跪地的龙塍给扶了起来,而大夫也只是无奈的讲道:“龙塍将军,这心病还需用心药来医啊,如果夫人长此久抑其心,就算是华佗再世那也无能为力啊!”
……
远看大夫被送了出去,龙塍的愁苦满写在憔面之上,小婉见后心疼道:“龙塍哥哥,不要难过了,小婉会陪在娘亲身边的!”
叶娜此刻出了房门,也是摇了摇头,近日来因龙府连二连三的灾祸,让她更是疲惫不堪。
“塍哥,娘亲刚是睡下了,临睡前还一直念叨着你的名字。”
龙塍低下了头,不愿让众人看见自己流了泪:“叶娜,你和小婉也忙了一天,此刻去休息休息吧!”龙塍的声音之中带着几分啜泣之音,为了不让周围的人跟着伤心,只看他又是把头埋低了些许。
小婉摇着头,握着龙塍的手:“龙塍哥哥,小婉不困,我知道哥哥要去给父亲大人守灵,娘亲这里你就交给小婉吧,小婉一定会照顾好娘亲的。”
李隆基道:“二哥,三郎和延慕大哥此刻就去替你给龙大将军守灵,你就让冉离陪着小婉姑娘在此照顾龙夫人,你和叶娜姑娘正好可以去休息休息。”
如今是自己的父亲殡天而去,母亲又卧病在床,龙塍怎会让李隆基等人代己做事,而自己去高枕而眠呢?!
“诸位的好意,龙塍心领了,只是这乃是我龙家的家事,我也不想因此拖累了诸位。”
延慕出身道:“龙塍,你可还认我是你的结义大哥?”
李隆基跟言道:“延慕大哥讲的对,我们三人于万军之中结义为生死兄弟,如今二哥你身披白麻,替龙大将军守孝,我和延慕大哥当同与你一道才对!”
经李隆基一番话,冉离缓缓接出:“龙塍将军,冉离虽是平时轻言少语,但此刻见龙府遭此多难,还是愿为将军你分担一二,还请将军不要拒我等于千里之外。”
众人还在劝导龙塍节哀,只看换得一身白服的苏旭缓缓走来,那把他常握持在手的婷兰折扇也是被他别在了腰间。
“龙塍,就听小王爷之言吧,恰好我也有要事要同你讲说。”
对于苏旭口中常讲出耸人听闻的故事,龙塍为之摇起了头来,起开了步伐:“先生,若有有事还请他日再言,龙塍此刻就去厅中为家父守灵!”说罢,龙塍从苏旭身旁径身而去,那快步之中,步行生风,吹扬起苏旭身间的白孝之服,摇摇摆摆。
……
厅中烛火莹动,龙塍示退掉所有龙府仆人,一人在龙广的棺椁之前跪身而下,埋着头且是不发一言。
李隆基和延慕对视以后,两人也是跪身而下,焚烧起龙广将会用的上的冥银。
一路跟来的苏旭,见灵堂三人的景象,出言道:“小王爷,延慕壮士,苏某我有些许话想同龙塍公子讲说,两位可否…”
李隆基已是听出苏旭之意,无非是想让自己同延慕两人避开一下,思量一番后,李隆基拒绝道:“苏先生,我同龙塍兄长已结为生死兄弟,此刻正为龙大将军守孝礼,还请先生不要多言了。”
对于李隆基的拒绝,苏旭无奈的叹出气来,眼见李隆基和武延慕皆是在此,自己又不好将龙广的死因向龙塍讲出,只得无奈的盘坐到龙广棺椁之前,念叨着一些葬丧送别之类的低语。
……
远在百里之遥的天山北庭府驻军地,王孝杰正酌酒自品,时不时还传出哼唱之声,颇有一幅悠哉之心。
李羡安放下遥向西方的帐帘,回头看王孝杰那一脸的得意之色,出口道:“王大人,今日阢力快报而来,讲是龙湛已率五千陌刀兵向我天山急进,他龙湛意先灭突厥流民,再行踏平北庭之府,我看大人此刻如此悠然,可有何办法应对?”
再品一口酒,王孝杰还感美酒香甜浓烈,眯起眼道:“那又如何!先生不是早就讲过了么?龙广一死,其子龙湛必会前来寻仇,我已命人把守好通往突厥之地的各个关隘,叫那群替死的突厥之民一个也跑不了,等龙湛一到,咱们就把那群突厥流民赶到龙湛军前,随便他怎么杀,爱杀多久杀多久,想杀多少杀多少!”王孝杰又是再抿一口,自喜道,“好酒,这蜀地之酒,当真可是好酒啊!”
李羡安倒没赞同王孝杰爱酒之言,反而趁着王孝杰自喜之时,泼出一盆冷水。
“可王大人忘了,为了铲除在安西根深蒂固的龙家,我已是四处命人在安西军中传是,北庭府当日见龙广被突厥之人逼迫于沼河时,北庭府军行了那见死不救之举,料想待龙湛屠戮完突厥流民后,余怒必是会发在你王大人身上。”
王孝杰面色越拧越紧,匆忙起身而来:“李先生,你这是…你这是陷我王孝杰于不义啊,咱们先前不是商量好了的么,等龙广一死,再将那骁勇善战龙湛借机除掉,进则可以保阢力坐上那安西都护将军一职;退则也可让那文弱不武的龙塍继掌龙广的位子,那我日后便可处处肘制住他安西府。不管进退如何,对我王孝杰来说,都是稳胜之笔,但是先生你此刻再讲是我北庭不顾龙广之死,那龙湛岂不是要来和我拼命?”
见王孝杰慌张起来,在自己面前正来回踱步,且是一脸的愤恨之色,李羡安才显出了一笑:“这才像你王大人该有的样子嘛!”
不知李羡安出言何意,王孝杰又是紧思起李羡安故意让龙湛领兵前来的原因,忙问道:“先生,你讲是何意?难道你想这次把那龙湛给灭了?”
李羡安点了点头,面上笑意犹在,算是回答了王孝杰行来的问言,可王孝杰最怕的就是李羡安也同样这般想的。
“先生啊先生!你可真比我王孝杰狠多了,先是伏杀掉龙广所带千余兵卒,未留一丝活口。此时龙湛又领带着五千精甲之卒前来,先生以为我王孝杰当真能一举平灭掉他们么?或者说是像上次雪峰谷伏杀龙广一样,不留一丝活口?”王孝杰面上惊愕之色越来越重,连连打量着显笑正对自己的李羡安。
李羡安笑意渐退,开口道:“这个王大人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破解,只是王大人可愿听我所谋?”
既然事已至此,那李羡安又是向来是诡计多端,王孝杰又气又恼,直言道:“先生,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快点讲出来,难不成咱们就在此处坐等龙湛领兵杀来么?”
形势正顺着自己早已安排好的一步一步正在实现,李羡安心中除去喜悦之外,更多的是怀疑了起来,怀疑起这近来从神都梁王武三思那频频传来的密信内容。
李羡安凝神许久之后,抛开疑思,示意起身前的王孝杰道:“王大人,请俯耳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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