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走在城市的街道像地球上所有的情侣一样亲热地拥抱在一起,在某个路灯下接吻,在商店的橱窗旁许下爱的承诺,在一个优雅的小餐厅互换新买的婚戒。在众目睽睽下他们手牵着手飞快地穿过一条不宽的马路,跟随他们的是一阵女孩甜美的笑声,当他们在桥上漫步时,来自大海的风出走了飞也似的与他们擦肩而过带走了女孩的帽子,她有些惊讶却没有去追,两人潇洒的微微一笑任它去留。
等到天边的晚霞江河水照得波光粼粼,公路上的车辆川流不息,归家的鸟儿在浓绿的树叶底下窃窃私语,花儿适时地收起了花瓣,采蜜的昆虫早已不见了影踪,一对对情侣却还坐在公园的石凳木椅上说着动人的情话,而今天他们说的一字一句都将被对方当做真理铭记在心里,他们互相说很多很多话,这段小憩的时间他们能说多少话-------不假思索地创造着那些美丽的语言,这样智慧的话语有些竟堪比歌德和尼采,有些却比牙牙学语的孩童还要直白。
他们也是这众多情侣中的一员,只是他们的谈话有些沉默。对,是沉默。当他们开始幻想未来时谈话就变得沉重了,一场灾难使他们彻底失去了自己的星球,从此“难民”就这样成了他们第二个名字,即便他们有知识有文化,他们也是翼球有知识有文化的难民,是的,他们就是来自翼球的难民。
一个屋子只不过是个可以遮风避雨睡觉的地方,一份职业只不过是维持生计的办法,至于现在的国家只是他们觉得这里的治安更安全罢了,真正的“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那大概是没有,“身在曹营心在汉。”确实是有些的,他们已经没有什么满腔热血可以消耗了,那些随着漂浮在宇宙中的翼球的烟灰一并消失殆尽了。
他们不知道该怎样谈论自己的种族和国家。当我们所熟知的全世界只剩下你和我的时候,而我们又在一个全新的世界里生存遵从着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我们会不会不由得想自己现在的一言一行代表着谁,是自己吗?,而我们还继承了我们祖先遗留下的习惯,怎样解释这些习惯不同于常人呢?告诉他们我们的祖先就是如此吗?原来这就是我们是翼球人而你们是地球人的区别,我们将就着在这里生活却从不想变成你们。
他们就是这样想的,吴聂格在这里生活了八百年,但他却不会向地球上的每一个人解释他为什么能够在地球上活八百年,更不可能去告诉某个国家的领导人自己是来自翼球的外星人,但中国人可以国外自我介绍自己是中国人,地球人可以去外星特意做一番自我介绍,不管那里有没有听众。
他们来到山林中一个放杂物的小木屋里,吴聂格指着空洞的天说道:“从这个方向望去,可以看到我们的星球留下的残影。”他把成佐翼带到一架望远镜旁,向她指了指那个方向。“如果想念就多看一会儿吧,直到你对它无所希冀,不再悲伤它的离去,也只有在这一天,在这里,在这个方向,我们才能看到它,因为它离地球实在是太远了,其它时间它都被别的星球挡住了,而且就在这几年它的残影会消失,这次或许是最后一次了。”吴聂格把自己的大衣脱下给成佐翼披上并安慰她道。
在镜中,她似乎看到了她的父亲,她的母亲,她的曾经依赖的家,然后是快镜头回忆一段挥之不去灾难,她痛苦地捂着脸哭泣现在是春季,但她却倍感凄凉裹紧身上的大衣颤抖着身体仰望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