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记烤串”老板老板娘都是一个人,叫白什么我也不清楚,只知道镇上的人都叫她“白赛莲”,个人感觉小如更白些,听说白老板娘是独身,具体是她男人死了还是压根儿没有男人,反正没人知道,除非问小如,但我绝不会问的,让她误会了,这天可就塌了。白老板娘据说不是这儿的人,五年前来到镇上开店做生意,因为人漂亮,所以生意也“火”,镇上的人都暗地里叫她“烤串西施”,也有人叫她“人肉妲己”,我觉得叫“西施”的人肯定是爱慕她的人,叫她“狐狸”的铁定是心怀不轨或是嫉恨的人。我只是觉得她家的烤串味道“正”,大生却觉得白老板娘人更“正”,只要一提到她,那哈喇子就挂在嘴巴晶莹闪烁,恶心死人了。
自古有言“什么什么门前是非多”,虽然不知道白老板娘是不是那“什么什么”,但我绝对不想和她扯上关系,甚至我都害怕和她对上眼神—那双摄魂蚀心的眼睛里总是带着某种暗示,这种暗示对绝大多数男人是致命的。
我和小如挑了一家路边小吃摊点了些吃的边吃边聊,其间小如问我下个星期有没有时间,她准备休息几天出去旅游,问我能不能陪她一起去。我心想这是个增进感情的机会,不妨先答应她吧,大不了我厚着脸皮向老主任请几天假。小如得到肯定的答复后高兴极了,在我脸上“吧唧”盖上了一个“幸福的图章”,那感觉你懂的,美死我了。
晚上近十点的时候,我送小如坐上“的士”,她要回家了。镇子不大但也不算小,她坐出租车回去我要放心些,依依不舍地送走了她,我向医院方向走去,让黄梁回去好好休息下吧,今天晚上就在医院睡一宿吧,对了,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儿,我忘记问小如,医院那张床是不是她叫人送来的了,算了,明天有机会再问吧。
当我沿着来时的路回转,我注意到这时间街上的人已经明显减少了许多,大概是入夜已深,镇上的人都回到家中进入了“休眠模式”的原因,只有少数的“酒友”还在摊边、小店里推杯换盏,猜拳行酒令使他们在酒桌上显露出短暂的“王者之风”,仰头喝酒,低头呕吐的“王者”不乏其人,我心说:何苦呢?正想着,一阵喧闹声从“白记烤串”传来,喧闹声中夹杂着愤怒的呵斥声,我快走几步靠近零星的围观人群,想一探究竟,结果看见白老板娘正和镇上有名的“老赖”发生争执,“老赖”是个“名人”,他真就是个“名人”,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只知道姓黄,大家都叫他“黄老赖”,也有叫他黄四的。他年龄估摸着有个四十来岁,据说是独居,住哪儿我不知道,长得贼眉鼠眼的,还留着山羊胡子,经常捋胡子说自己德高望重,但大家都知道他就一“五行缺德”的人,好占便宜,人又吝啬,还喜欢“赖账”,镇上的人对他是避而远之,甭说,肯定是吃白食要赖账和白老板娘杠上了。
其实说起黄四,还真是个“奇葩”,听闻此人是个上街买东西不带一个子儿的主儿,他去菜市场“买菜”,专捡剩菜叶,美其名曰拿回去“喂猪”。还经常装做买肉的样子,拿过肉贩的肉装成闻肉的味道,来回地用胡子在生肉上扫半天,最后撂下一句“不新鲜”放下肉就走,一回家马上用热水泡胡子,直到胡子上没一点油星,就这样,一碗油汤就炮制好了,加上剩菜叶,一天的菜钱就省下来了。再有就是看见别人家煮面条,他连忙讨要面汤,别人一想面汤倒掉也是倒掉,干脆就给他了,他把面汤拿回家,加热后放点面粉,一碗“面糊糊”就得了。我听说这些事的时候我都不信,总想着这也太夸大其辞了,直到派出所的“陈老派”和老主任喝酒聊天时把那件事儿当笑话一样讲出来我才相信,黄四的“老赖”这名儿真不是盖儿的。
“老派”是尊称,指的是老警察,从陈老派嘴里说出来的东西那肯定假不了,他说有一次黄四住的那片街区有人报案,说黄四家门紧闭,连着几天都没人出入,街坊四邻原本就不和他打交道,各种嫌弃,但是不报警都不行,原因就是一连几天黄四屋里飘来一阵“浓郁”的恶臭,本来就住的是平房大院的,那味道真是,让周围四邻直犯恶心,避无可避,忍无可忍的,只好报了警。等陈老派带着一众民警敲开黄四家的大门,屋里那股子恶臭更“浓郁”地弥漫出来,简直“辣眼睛”。陈老派等民警捂着鼻子眯着眼睛在黄四的带领下进到屋内才发现,好嘛,屋里挂着好大一扇猪肉,看着这扇开始腐烂变质还爬着蛆的猪肉,陈老派质问黄四是怎么回事,黄四嘻笑说自己就好这一口,说是原籍那边都这么吃猪肉,陈老派不信,又问他这么大一扇猪肉哪来的,毕竟黄四抠门是出了名的,怎么可能会买偌大的猪肉,黄四闪烁其词,最后在陈老派的逼问下才说出真相。原来这猪是病死的猪,被猪农低价卖给鱼塘老板,泡在鱼塘中央喂鱼的,鱼塘里水没多深,而黄四发现得早,趁着晚上把死猪给拖了回来,顿顿死猪肉,这不,只剩半只了。追问下又发现这已经不是第一回了,黄四交代说有时是屠宰场收购肉猪时不小心收购到有病的猪,结果猪病死了,又不能卖出去的,就挖坑深埋,黄四一盯上,到了晚上就把死猪挖出来背回家……一年也能大开洋荤几次,平时四邻又不怎么注意到他,这次被发现,完全是栽在了天气太热上,这气味实在是掩盖不住了。交代清楚后还问众民警:“吃死猪肉不犯法吧?”看着黄四的“黄板牙”,感受着屋内的气味,再联想下他大口大口地吃……让见惯了凶案现场的办案民警都恶心反胃。
据说后来民警“收缴”……不,是“处理”掉了剩下的死猪肉,把黄四带到派出所批评教育了一顿,就给放了,对外说是黄四此人脑筋有问题,不放不行啊,为什么?陈老派在酒桌上说:“他好比是‘癞蛤蟆跳到脚背上,不咬你,它恶心你’。虽说他偷了鱼塘主的死猪,只要是偷就触犯法律了,但是他能做出吃腐肉的举动,那脑子里不管正常不正常,老百姓都会觉得他是脑子有病的人,这种人平时人家都不稀罕理他,一旦法律对他严点,那他可就成了百姓眼中的‘弱势群体’了,这不利于我们工作的开展。再说啦,要关他几天,谁给他管饭啊?还不是所里出钱,罚他也罚不了,他要有钱罚,他要是有钱,还吃那个……一想起来,唉,更恶心人的是那天放他出所的时候,他竟然对我说:谢谢啊,老派,哪天请您到我家喝酒吃肉去……你说他可气不可气?”居委会见他生活拮据,就给他这个“闲人”安排了扫马路的工作,但他从不好好干,最后没办法,就叫他去守公厕才算是有了份“正经”事儿做,饿不死他就行。但此人如同“瘌蛤蟆”一样的行为让人厌恶,最后被别人在他脑袋顶上冠上了“老赖”二字,而这一次又“赖”到“烤串西施了”。
我一开始以为是黄四吃白食被白老板娘斥责,听白老板娘骂了一会儿,终于知道了事情的究竟,感情是黄四老毛病犯了,装作要买烤串,又拿胡子去涮“酱爆烤串”的汁,而且借口说尝味儿,一口撸了七八串,还说出毛病若干,这下可惹怒了“白赛莲”了,她站在店门口流动烤架边,左手一叉腰,右手拿一把锅铲向四周划拉了一圈,最后停在黄四鼻尖前,眼一瞪,呵斥声略高:“我‘白记’打开门做生意,靠的是我家祖传秘制的酱汁腌制,肉烤出来,好不好吃就不用我多说了吧,多说一句都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说到这儿,四周一阵哄笑,我不禁皱眉,这女人也太豪放了吧,颠覆形象啊。只听她接着说:“今天你这臭不要脸的“食瘟货”敢在这里胡说八道,砸老娘的招牌。你说,你吃白食就吃白食吧,老娘也不计较,毕竟开门做生意,不差你这种人一口,门前过条狗,我都扔根肉骨头,但是你竟说老娘的烤肉没你吃的“瘟猪肉”好吃,你脑子被驴踢了吧?”四周又是一阵哄笑,真是“看热闹的不嫌事大”。估计黄四当时只是想吃白食找个借口好开溜,哪知道触到这女人的逆鳞了,被她用话挤兑,加上众人一哄闹,下不来台,兀自嘴硬:“就是不如我腌的肉好吃。”嘴上胡子抖动,一看就是心虚。他顶上的这句更是“火上浇油”,激得白老板娘火冒三丈,语速加快:“好你个黄胡子黄赖子黄狗爱吃屎,年纪活到狗身上了吧,就算是狗也是癞皮狗,我忍你三分,你进一丈,平时看你可怜,蹭点吃喝,我装没看见,吃客人的残羹剩水,我也没往外赶你,早知道你狗嘴这么欠,我倒去做泔水也比喂你强,你今天不说个幺二三来,老娘撕了你的嘴!”和女人斗嘴那是愚蠢的,一旦她们豁出去了,你就会体会到“四九严寒风如刀”。周围人群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哄声四起,黄四被抢白得唯唯诺诺,老脸臊红得发黑,我不禁想,居然这“大名人”也会脸红?忽然间,我明白了,黄四不管再怎么脸皮厚,也还是有底限的,从白老板娘的话语里我听出这八成是真的—平时“白赛莲”肯定没少关照黄四。只是今天不巧的是黄四触犯到了这个女人的底限了,废话,人家就是靠手艺安身立命的,容不得半点诽谤,呵呵,所以战争就产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