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跑船做苦力几年以后,就用赚来的钱和母亲娘家借的钱弄了一个小塑料鞋厂,当起了小老板。我记得那天,天才刚刚亮。伯父伯母们都聚在院子里,人来人往,奶奶在院子里哭。天灰蒙蒙的,很压抑,仿佛下一刻狂风暴雨就要来了。我听到伯父说,那手指接不上了吧。我心突然发悸起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心里有个声音隐隐的告诉我,应该发生了什么很严重的事。
后来,我才知道,母亲那天在厂里帮忙,要下班的时候,父亲急着要关厂走人。母亲还在过最后一个塑模到机器压制。机器咔嚓咔嚓有节奏的印着塑模,母亲因为分神回应父亲,手指就压进了机器。当下,她就疼叫着晕了过去,当晚送进了医院。自从,母亲的右手失了中指和无名指。那个场面是懂事后,母亲冷静叙述。我不应该带有主观立场,但母亲说,当时若不是父亲急着走,不等她,她也不至于因此分神从而落下残疾。因为是自家的厂子,当然扯不上赔偿,但却为母亲后来的病埋下了祸根,令我终生遗憾。我本不想提及这段惨事,但都是母亲的故事,我不愿遗落一件半件。思及此,我不由得再次老话重提,父亲与母亲的姻缘,在我看来,真的都是孽缘。
此事过去了,生活又回到了正规。只是想起幼年的我,我也是惊叹自己的冷静。母亲说当时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断指,也没有多问,也没有害怕,而是小心翼翼地抚摸着,体贴得告诉母亲,会好的。母亲说,听过一句话,女儿是自己的贴心棉袄,她当时就感受到这句话多暖心。我自然是记不得了,但我还真没有对母亲的断指提出过多的疑问。甚至上了学,同学看到了母亲的断指问我的时候,我还告诉他们,要注意保护自己,不然手指会很疼的。这是题外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