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爷,小子有负王爷重托,还请老王爷莫要怪罪。”孟九歌看着悠悠醒转的广安王面带愧色的开口道。
“少侠何出此言?莫非浑谷关被攻破了?”广安王摇了摇头开口道,虽然假死了这么多天身体太过虚弱,老王爷眼中的威严丝毫不减,此刻眼中满是睿智,又道,“轩儿没有去守浑谷关吗?”
“三世子确实在浑谷关驻兵,文帝所起的十路诸侯已浑谷关驻扎两日,想来这几天便要破关了。”孟九歌脸上的愧疚之色更浓,踌躇了一番又道,“大世子领了二十万将士到了苍苟城,加上各地抽防的五十万将士,已经跟韦曲恩的五十万宋兵战了一场。”
“哦?结果如何?”楚君安闻言双目一亮问道。
“南疆民风让小子敬佩,老王爷真的是无双国士,难怪醉佛寺方丈肯把秀玉小和尚派来守护王爷。”孟九歌看着正在打量墓内雕刻壁画的秀玉和尚开口道。没错,他们此刻在老王爷的墓室里,墓室装饰很简单,除了等人大小的三千军士石雕,便是几十具龙驹马骸骨。甬道和主墓室刻着生平经历,还有一个侧墓室摆放着各种兵器。主墓室除了老王爷的棺椁,便是那逝去多年的王妃的金丝栯木棺。
“孟少侠就别吹捧老夫了。远儿虽然从未独自领兵,但从小也算是熟读兵书,也随老夫上阵厮杀过几次。”老王爷威严的脸此刻却是慈祥与骄傲并存,“韦曲恩也算治军有方,难得的将才,远儿究竟是惨胜?还是惨败?”
“都不是。世子身边有一校尉,苍苟城下与十八名女丈夫阵前一舞,空城诈退韦曲恩二十万大军。又料敌于先,空营候着韦曲恩劫夜,碑林放火,烁水西来。大世子趁势率军冲杀,斩获了三万多人。宋国修士也被我师姐斩杀了几名。”孟九歌满脸佩服,十八名女子真的是巾帼不让须眉,林听雨才是真正的算无遗策。
修真中人看世俗界一直是俯视的看法。修士力量强大,抛开各派驻扎在俗世间的力量,俗世的最强力量也不过如老王爷一样筑基圆满,金丹?没有功法,灵药,任凭你武道宗师,天纵之资也是接不了丹的。即便最次的下品结丹法也是天地初开时无数先天生灵摸索出来的。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合体,大乘,渡劫,凡仙,天仙,金仙,玄仙,圣人。每一步都是数百万年无数生灵共同努力,付出一生心血的成果。如今下山不过月余,楚君安,楚靖远,林听雨,十八名舞女,便是那丰州县令徐沥都是让孟九歌感触颇深,难怪师祖说不入红尘洗涤的剑心,永远不会通透。
“林听雨?老夫还真是睡糊涂了。有他在,便是那南宋起兵百万带着投石机前来,也是攻不破我苍苟城的。”楚君安抚须笑道,“孟少侠不必多虑,十路诸侯各怀鬼胎,麾下士卒最多剿匪平乱,少有驰骋疆场的百战之卒,纵使兵广粮足,也不足畏惧。有轩儿虎贲三营坐镇,不出半月定可退兵。”
孟九歌闻言点了点,脸色略微舒展开口道,“老王爷,三世子他发了檄文传告天下,要废除文帝,立太子为帝。现在既有人投奔,也有人说世子是乱臣贼子。”
“废帝?文帝给老夫的谥号是什么?”老王爷看着他伐宋的壁画问道。
“武厉王。”一旁的秀玉小和尚冲着老王爷双手合十开口道。
“这不是很好吗?老夫戎马一生,前半生开疆拓土,后半生戊守南疆。虽然尽忠尽责,但一身杀孽过重。”老王爷负着双手,看着面前的《广安王大破列擎》的壁画幽幽叹息道,“年轻的时候尚且不觉,如今年迈,回首一生有很多人并不必杀。文帝是守业有余,进取不足。老夫的名声是用那宋朝军士的白骨垒出来的。”
“两国交战,各为其主,俱是忠君爱国之士。自古以来史官记事多为胜王败寇。老王爷不必多想。”秀玉小和尚说出这番话让孟九歌倍感诧异。孟九歌好奇的看着秀玉,小和尚以为自己说错话了,摸了摸自己的光头。
“哈哈哈,老夫受教了。”老王爷洒然一笑,“孟少侠至今仍是一脸愧色,不知究竟是为何?”
“老王爷恐怕真的死了。”孟九歌闻言颓然苦笑道。
“老王爷的毒不是已经压制住了吗?薛师兄不是说两年无恙吗?两年时间说不定就可以寻到薛师兄说的那几位高人踪迹了。九哥,你怎么就说王爷死了呢?”秀玉小和尚心里疑惑,不懂就问。在他看来两年的时间机会已经不小了,丝毫不惧孟九歌圆瞪的眸子。
“老夫还以为何事,孟少侠不必自责,老夫诈死时就知道会有今日。”楚君安脸上笑容不减分毫。
“老王爷看的如此通透,真教小子汗颜。”孟九歌面色一正开口道,“老王爷心性,胸怀真让小子受教。王爷如果自幼修真一定能白日飞升。”
“不瞒你说,老夫年幼时却有仙长要收我为徒,只是老夫乃是家中独苗,我若是寻仙问道,这南广安就不复存在了,南广安乃是南疆的精神寄托,孰轻孰重一目了然。老夫此生与道无缘。”老王爷笑了笑道,“还好,老夫的二丫头倒是有仙缘,只是不知如今云游到了哪里。”
“哦,小子还一直好奇,原来大世子和三世子中间有一位二郡主啊。”孟九歌来到广安多日还是头一次听人说起,难免好奇。
“老夫二女,随母姓,名叫张丽君。”老王爷抚须笑道,“长的也像我那夫人,美人胚子。”
小和尚这会听的云里雾里,什么早就知道今日,什么真的死了,什么看的通透?这怎么又蹦出来一个二老虎?真是比那寺庙里的《大成佛经》还让人头疼。
“老王爷好福气。只是不知老王爷出了这墓室,打算去哪?小子可送王爷一程。”孟九歌略过二郡主这个话题问道。
“老夫虽然看的通透,但也放不下这南疆。老夫与醉佛寺主持有些交情,醉佛寺离此不远,两年时间,若是我那丫头云游归来,老夫说不定还能在死前见上一面。”楚君安此刻与一般垂暮老人无异,一心牵挂的只有儿女。又是叹息一声道,“也不知这次把南疆重担交给他们两个是不是早了些,若是他们俩出了事,老夫下去该如何面对发妻。”
“二位世子都是人中龙凤,吉人自有天相,老王爷不必太过挂虑。”秀玉小和尚终于等到了插嘴的机会道,“老王爷如果要去醉佛寺的话,小僧可以护送王爷,正好回寺内向师傅交差。”
“不必麻烦圣僧,如今修士参战,圣僧还须留在广安,助我南疆军士一臂之力。”楚君安笑了笑开口道,“老夫戎马一生,没想到最后竟要跟青灯古卷共度余生,造化弄人啊。”
“老王爷要在我醉佛寺常住?这南疆此刻正需要你啊,王爷。”秀玉小和尚惊讶问道。
“正是如此。老夫的两个儿子虽然桀骜,但也心系百姓。希望两位少侠看在南疆百姓的份上,助我二子早日平定南疆之乱。”楚君安说着就要行礼。
孟九歌右手运力轻抬,灵力在空中阻住了王爷的下拜之势,开口道,“我与王爷一见如故,也算是忘年之交。更何况如今局面本就是小子思虑不周造成的,小子定会全力以赴。”
“小僧很钦佩王爷为人,小僧也会助两位世子一臂之力。”秀玉小和尚开口道,如此人杰谁不钦佩。
“既如此,老夫就放心了。”楚君安微微拱手道,“战场行军瞬息万变,老夫不在耽误二位少侠,就此别过。孟少侠若是有心,日后平了战乱,可来醉佛寺与老夫把酒言欢。”
孟九歌正要答话,只听墓道中传出石门开启的声音。孟九歌和秀玉小和尚两人脸色一变,来人的气势高出他俩不止一筹,显然已是金丹大圆满的境界,或者更高的元婴境界。脚步声很轻,需要运力才能听的分明,步子不大,步伐也不快,孟九歌听的出来,就是这微不可闻的脚步声如同鼓点般一下下响在孟九歌二人的心间。
孟九歌抱剑,小和尚提棍,两人如临大敌。楚君安见状心下明了,洒然一笑迈步走到二人身前,开口道,“二位少侠不必如此,来人入得是老夫的墓室,自然是冲着老夫来的,老夫自信一生行事无愧于心。老夫倒要看看究竟是谁让老夫死了都不安宁。”
怕?楚君安一生戎马,何曾怕过?幼时三千戟兵对一万铁骑都不曾怕,此时年迈更是心里通透。纵然来人是修士又如何?能让正道巨擎醉佛寺方丈奉为上宾的广安王自有他的独到之处。
来人走的很慢,走走停停,莫非在欣赏墓道上的壁画?孟九歌心中只觉这想法荒唐。并不算长的墓道,来人足足走了一炷香的时间。终于到了主墓室门前,主室墓门缓缓上升。
孟九歌剑眉紧蹙,双眼微眯,紧了紧左手的剑。秀玉小和尚握棍的手青筋暴起,袈裟也已披在身上。老王爷双手负后,豪气云生。孟九歌在王爷身后看不到王爷的表情,但是仅凭这气势就足已猜个大概,这一刻的他才是那个百战百胜,让南宋闻风丧胆的南广安。
墓门升起,是一名素裙女子。披肩青丝用一条白布系在脑后,柳叶眉下漂亮的眸子含着泪水,鼻梁高挺,唇红齿白。腰间系着一条白绳,左手拿着一把玉梳。女子看见老王爷时眼里满是惊喜。女子身形刚一出现,孟九歌就看到了身前广安王身体明显一怔。
此刻在看女子梨花带雨,眼中满是欣喜,孟九歌随手把剑丢入储物袋,拍了拍秀玉肩膀,对着老王爷开口道,“王爷,小子还有一事需要王爷指点,我们到墓外候着,不急,王爷还是多哄哄二郡主的好。”孟九歌嘴角含笑的领着秀玉出了王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