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个。
“铛。”一柄锐剑随着碎裂的响声落在地上,反射了天上清寒的月亮。余光中还可以瞥见那半枯半荣的巨大古树上一道懒散的身影,身姿曼约,衣裙华美。
“一起来?”慵懒的嗓音从暗处幽幽传来,血眸之中透出唯我独尊,冷冷地看在地上那道怨恨的目光的出处。
躺在地上的猎魔人状况其实很不好,虽然伤不算太重,但是却满身是血。
伴着猩红色的血,依稀可以看见那人脸上的胡渣,和狼狈邋遢的样子。
自从那位猎魔人被苍墓一把打在地上,鲜血汩汩溢出,他一直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一直无果,这样的举动的结果,仅仅只是让血流的更快,但也许他本身的底子还不错,居然在流了这么多血的情况下还是勉勉强强蹒跚地站起来了。
那猎魔人估计是个暴烈的脾性,看见自己明明离苍墓很近,可是她居然像是完全没看见他一样,在对着自己的队友说话,立马向苍墓的方向怒道:“你不过是个小妓子,要不是追杀栏有个女人高价重金悬赏你,老子才不会来,你现在居然无视老子!喂!树上那个小妓子,老子说你呢!”
他一边豪气地将嘴角的血擦掉,一边捂着伤口大声地向苍墓斥道,他粗犷的声音在墓地之上空空回转。
娇滴花灵不满地撇了撇嘴,悠悠道:“哗众取丑的跳梁小丑。”
苍墓悠悠地把头一点点转向那人,用一种似曾相识的奇怪眼神看着他,她轻微地挑了挑自己的一道秀眉:“哦,你还活着啊。”一边又将头转了回去,“真是越来越怠懒了。”
“我靠你大爷的,你什么意思啊,什么叫老子还活着,你是觉得你有能力可以直接杀了老子是吗,啊!”与苍墓的淡定不同,树下的那位一直在大呼小叫,看她一直没反应,急得上蹿下跳,仿佛上一秒的伤都已经好了。
“字面上的意思。”苍墓浅浅回了一句,可这一回,还没等到他暴跳如雷。
那人只听见自己的队友在边上喊:“小心。”
下一秒,他就已经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藤蔓给包围的严严实实,明明看上去是枯老将死的藤蔓,可是无论他怎么去撑都挣脱不开。
哦,想起来了,那个眼神,是苍墓看将死之人的眼神。
苍墓所饲养的藤蔓,从来都不由她来掌控,它们自己自然会,伺血而动。
“真是贪吃,人类才是血源,却去贪那些凤毛麟角,刚刚愣是让这个聒噪的人在此地扰了大人如此久的清净。”花灵像是在责备这些藤蔓,那些藤蔓听见了花灵的话后,下意识地向土里缩了一缩,又看苍墓没有反应,再又是狠狠地圈住了那个猎魔人。
她从头至尾都没有想过要自己动手,一直都是这些藤蔓,一直都是。
“犯我领土者,诛。”苍墓话音刚落,一直安全无害只是围着猎魔人的藤蔓终于撕开了自己虚伪的面具,露出了狰狞的面貌。
它们身上瞬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刺,枯黄,坚韧,尖锐,不带任何一丝袒护与温存,狠狠地刺进了猎魔人的皮肤里。
“啊!”这一回,他是在撕喊,带着绝望和痛苦,明明他的手上就有自己的贴身匕首,可是现在的他,却连抬手将这些看似弱不禁风的藤蔓割断的能力都没有。
血,顺着伤口流淌出,滑过他的每一寸肌肤,炽热,滚烫,血液的流逝好像证明他还活着,可是,也意味着他在步入死亡。
藤蔓在变红,甚至是血红,仿佛可以看见,它们的兴奋,他们的毛孔的喷张,它们嗜血,以血为生,为血而生。
猎魔人的每一方皮肤,脉络和青筋在苍墓的眼中暴露,一览无遗。
他还在挣扎,苍墓没有去阻拦他,这将是他人生之中,最后一次属于自己意愿的活动,没什么好阻拦的,现在的他,和死人又有什么区别。
她将自己的目光收回来,一个死人,不配浪费自己的目光。
苍墓看向不知何时躲得很远,几乎看不见身影的其余两个猎魔人,他们有过机会救他,但他们选择的,只是一味的逃避。
看看,人类所谓的队友,看看,人类一直所口口声声道的义气,多么嘲讽,多么有趣。
这些猎魔人还说自己是人类的上等种,要若是单论义气,他们连狗都不如。
这样的人,活着做什么。
苍墓看着空空的手心,像是在看着一些什么真实存在的东西,突然,合拢,用力向手心一捏,“嗤”的一声,苍墓听见了,花灵听见了,饶是近在咫尺将死的那人也听见了。
有什么东西,在苍墓的手闭合之间,消失了。
“大人,你把他们……”现出人形的样子的花灵用手在脖子上划了划,拟的是刀抹脖子的场景。
“送去了阴川公的船上。”苍墓接过花灵的话,仿佛在说一件根本不是自己做的事。
花灵“噗嗤”一下就笑出了声:“大人,谁不知道这阴川公的船只渡死人啊,您这样做,只怕是不仅罚了那一双人类,还要害苦了阴川公啊。”
花灵没有说出来的是,自家的大人还真是有仇必报,想当初,大人还没有那么出名的时候,阴川公曾经和大人抢过几次死魂,后来,大人嘴上虽然不说,但是还是有好几次,明着暗着给阴川公他老人家下绊子。
苍墓没有回她,只是一只手托了托腮,看着树下依旧还在挣扎的猎魔人,他像是瞬间老了几十岁,皮包骨头,明显已经失血过多,濒临休克了,可是一双不甘心的眼睛依旧向外瞪着。
连站立也维持不住了,不知何时半跪半卧在了地上,一只手一直在满地的黄沙间抓着什么,也许是名利,也许是金钱。
又或者,是他正在逝去,一旦逝去将再也挽救不回的。
生命。
明明是最为幼稚的动作,偏生被一脸认真的苍墓演绎出一种别样的风情。
“花灵,你知道,我为什么总爱看人类濒死的样子吗。”苍墓明明像是在问花灵的样子,可是却又立马接上。
自问自答,“人类啊,在最接近死亡的时候,那就是他们,最真实的样子啊。”
说着,苍墓像是陷入了一段很长很长的回忆之中,无论花灵在说什么,她都再也没有回过一句。
“报告大人,本次去的猎魔人,全都没有回来,猜测,猜测……全体死亡。”不知是何姓名,戴面具的一人,毕恭毕敬,颤颤巍巍地半跪在地上,双手做辑,恐惧的看着眼前的一片昏暗。
看不见有人,但丝毫不影响那个看起来像是下属的人的一脸恐惧。突然之间。
黑暗的空间仿佛被搅动,明显是有人的样子,那半跪在地上的人一见到这样的场景,更是控制不住地猛烈颤抖,最后索性像是再也支撑不住了,双腿就这么硬生生地碰了地,发出了“砰”的响声,这下属像是完全没感到疼痛一样,就这么跪着。
“全体,死亡。”像是喃喃自语,声音却传遍了整个房间,“那个恶魔杀的?”
那下属见自己的主子根本没有生气的样子,就邀功似的把自己知道的一股脑儿的倒了出来:“听说那个恶魔根本没有动手,那位是被藤蔓吸干血液而死的,而我们本部的人,好像明明逃出来了,又突然消失了。”
“是吗。”黑暗中的人不可置否地轻微笑笑,转瞬又是淡漠,“出去。”
下属奉旨,再次恭恭敬敬地做了一个礼,退下。
等到扣门的声音响起,明明四周没有人,桌上的蜡烛却猛然窜起了一簇小小的火苗,只是一刹,灯芯的噼啪声造就了明黄的烛焰。
即使是再小的烛焰,也可以。
驱散黑暗。
昏暗逐渐散去,但是光明却仅仅只停留在那人的唇边,再也无力向上。
修长的手,宽宽的指甲在肉上码的整整齐齐,那双手敲打着椅边,是不急不缓的调子。
“傀儡……术吗。”唇向上扬了扬,在温暖的灯光下,反而有几分阴森,“那我就等着,你到底可以杀我多少人了。”
一片云袖轻轻带过,这间房间,再次陷入无休止的黑暗。
“吱呀”是房门被推开的声音,露出一片黑色的衣角,圣灵高兴地站起来,藤子也闻讯放下了手中的对于咖啡中放多少糖的问题,走了过来。
苍墓走了出来,看见了圣灵,也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摊开手,圣灵探过头去,只看见一团黑影,她再仔细看看,分明就是缩小了的苍墓。
圣灵一下子吓得缩回头来:“小墓,你要干什么?”
“一半的灵魂,暂且代替我,恶魔族里出了些事。”苍墓覆手那团黑影立马掉到了地上,瞬间变得和苍墓一般大小,神态和模样一样不差。
只是,总觉得缺了什么。
苍墓前脚已经跨出了门槛。
要穿去族里,必须去古墓。
“小墓,在你的眼里,什么是重要的。”圣灵急急地在苍墓的身后喊着,半带一丝忧郁。
苍墓的身体开始虚化,馥郁诡谲的玫瑰花瓣衬着她微微偏转的头:“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不都是你们强加给我的吗。”包括我对你的责任。
微微蠕动的嘴唇终于还是消散在漫天的玫瑰花瓣中。
可是圣灵听得真切,也看得真切,包括那句话。
包括,我对你的责任。
圣灵看着面前的苍墓,脸上像是苦笑,又像是愧疚:“小墓,是啊,都是我们所强加给你的,所以,你就尽可能的讨厌我吧,只有这样,我才不会愧疚。”
藤子不明白,只是看着圣灵对着苍墓的人偶怔怔地笑,想要轻轻地去抚摸她的头发,却突然像是被什么扎了手,瞬间收了回来。
由苍墓一半的灵魂制成的人偶依旧纯真无害的笑着。
小墓,讨厌我吧,恨我吧,都是我欠你的。
藤子默默地退下,她知道,虽然平时圣灵大人每次都是一副乐天派的样子,但实际上,圣灵大人的性子和苍墓大人的性子很像。
忍耐,超乎一切人想象的忍耐。
圣灵听着离去的脚步声,看着眼前这个用人世间最纯真的眼神看着自己的苍墓,就算,仅仅只是个人偶而已。
她长长的眼帘下垂,投下一片阴影,一滴晶莹的露水顺着圣灵精致的脸庞下滑,无声的泪水落在看似高价的地毯上。
小墓,姐姐,想看到你的笑。
“大人来啦。”花灵自从可以化成人形之后,就一直是人的样子。
娇滴滴的小姑娘,耳边别了一朵暗色的蔷薇,没什么别的装饰品,就是说不上来的让人看着舒服。
“花灵,我要去族里,你准备下。”苍墓背过身子,把自己及腰的长发扎起来,换上暗色利落的便服。
花灵很高兴的样子一下子蹿起来:“大人这回是要带花灵去吗,嗷嗷嗷,好开心啊!”一边说着,一边还在原地转圈子。
苍墓嘴角微微动了动,伸手轻轻揉揉她的头发:“幼稚。”
花灵的表情明显是很享受苍墓摸头发的举动:“苍墓大人摸花灵的头发的时候,花灵就觉得跟着苍墓大人一点也不亏啦。”一边还做出一副可爱的样子。
花灵……原来最懂我的,居然是你吗。
“走吧。”苍墓在正对着生死树的地方默声祈祷,指尖划出一个圈,旋涡状的虚空再次打开。
呼呼作响的风声在耳边挥之不去,苍墓和花灵已经穿进了虚空,突然花灵抬头,稚嫩的脸上尽是严肃:“大人,有什么混进来了。”
苍墓丝毫未动,只是看着虚空的隧道,仿佛在认路:“由他。”
接着拖着花灵,又走进了一处隧道:“先去大殿,恰逢今日是祭祀节。”
画面不再模糊,依稀可以看见成群结队的人毕恭毕敬地跪在地上,磕着头,所祭拜的物……很是模糊。
猛地,什么都看不清了。
苍墓拨开那层所障碍的雾,缓缓地走下,不知何时,又再次换上了那件她工作时才穿的礼服。
终于……看清了。
苍墓一出现,又是跪倒了一片。
几乎所有人都在喊着:“神主显灵啊。”紧接的就是接连不断的磕头声。
可以看得见所有的人都已经磕到了鲜血直流,紫红色的血液顺着白玉铸成的阶梯向下流,苍墓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踏着血液,向着宫殿的正宫走去。
苍墓的鞋跟踏着白玉石板,发出清脆的响声。
血液,没有因为外来者的脚步有一丝微澜,苍墓的鞋,也没有一丝的血腥。
静,死亡一般的沉静。
正宫之内意外的空落以及黑暗,一名男子迎上:“大人回来了。”说罢,就打了一个响指,宫殿内一连串的白蜡接连地亮起,直至亮到宫殿深处。
可以看见,满宫殿都是各式各样的奇珍异宝,下至手间可以把玩的硕大珍珠,上至约有一人高的青铜爵器。
苍墓一脸的冷静,接过男子递过的一只高脚玻璃杯,其间盛了鲜红欲滴的液体,一饮而尽。
“大人,您不在的时间,共出生了六名婴儿,他们的眼睛都已挖下。”说着,一边跟着苍墓走,一边拿出了六个罐子,罐子中皆是一双小小的眼睛,无一例外,最后一个罐子中的眼睛还在冒着血,想是挖出的手段甚是残暴。
六个罐子悬浮在空中,苍墓葱白的指尖在罐子上点了点,玻璃罐发出了清脆的响声,“还有一个人,我看着还不错,已经封了官职,将眼睛装了回去。”
“哦?”苍墓淡淡回了一声。
“大人可要看看。”那男子的眉眼生的极为素淡,倒是一双眼睛明亮透彻的很。对待苍墓的态度倒也是不想他人那么拘束。
倒是有些像……是了,朋友。
苍墓看了他的眼睛一会儿,扬了扬手:“不必了,风刈觉得好,我想着也错不了。”顿了顿,又接上,“风刈,你这双眼睛倒是越养越好了,你先下去吧,我乏了。”
风刈也不推辞,向外走去,两三步就没了影。
宫外,一大群的百姓还在地上跪着,有两个怕是忠诚的信徒,直到现在依旧在不停地磕着头。
鲜血一点点流出,却仿佛完全没感觉一般。
“都起来吧。”风刈站在早已血流成河的阶梯之前,淡淡开口。
往年的祭祀节,众人都要求见苍墓大人,可是现在,看见了苍墓大人从天而降之后,立马吓成了这个样子。
百姓都认识风刈,都知道,他是神主大人的得力助手。
“谢神主大人,谢神使大人。”众人终于在风刈的话语之下才站起来,这下子,刚刚执意要和风刈一起出来看看的花灵吓了一跳,跳到了风刈的身后怯生生地抓着风刈的一片衣袖。
还一边指着阶梯之下的一群人,结结巴巴道:“眼……眼睛。”
风刈笑笑,一边指着那群百姓:“花灵姑娘别怕,这是正常的。”
所指之处,每一个人,无论老少,所有的人,原本应该用于来装眼睛的眼眶里,都是黑羧羧的一片空。
说完,风刈看花灵还是一副害怕的样子,就又交代了下缘由,风刈绝不是口吐莲花之辈,可是最后花灵还是以自己的理解总结了一个结论。
这片国土是由苍墓大人做主,苍墓大人设立这里以眼睛为尊贵之人的图腾,所以,所有人在出生后眼睛都要被挖掉,直到被国主或者国主的使者提为有身份的人,就可以把自己的眼睛再装回去。
即使花灵明白了这个,但还是很害怕,花灵颤抖着手,指着阶梯下的人:“那他们,怎么看见苍墓大人的?”
风刈又对这个胆小如鼠的小姑娘笑了:“这个嘛,神宫内有术法,在范围之内可以是眼睛恢复视力。”看了看她,又接上,“你想啊,神宫之内这么多珍宝,若是因为参拜而摔坏了,磕碎了什么,那自然是不好的。”
花灵长吁了一口气,风刈仿佛觉得天地生香:“原来是这样啊,真的是好吓人啊。”花灵夸张的拍拍胸口,惹的旁人一笑。
花灵还想要说什么,突然内宫里传出了“砰”的一声。
风刈和花灵皆是一惊,抬步就要往里走,接着,苍墓悠悠的声音又从里头传出来。
“你们看你们的,我无妨。”花灵听毕,还想继续向里走。
风刈一把拽住她:“这里是恶魔横行的年代,苍墓大人没事,并不代表你也会幸免,听话。”
他像哄小孩一样,花灵想想也对,才没有往里冲。
内宫,苍墓舒舒服服的靠在美人榻之上,晶莹的碧紫色不一的葡萄放在一边,巨大的青铜爵器在苍墓微白的指尖婆娑之下发出有些许刺耳的声响。
她看着地上那个从天而降的人,一脸的狼狈,满脸的尘土,还有看到这整宫极度奢靡的吃惊。
“所以,你就是花灵说的,跟着来的人。嗯?”苍墓勾着笑,定定看着他。
难得那人脸不红心不跳的,淡定的站起来,一双凤眼微微出挑,清淡冷静,嘴角缀着浅浅的笑:“这里是什么朝代?”
苍墓倒也不吃惊冀青木一下子就看出这里不是原本的朝代,看着他左顾右盼,就像看着一件玩物。
“夏。”
“你是这里的。”青木拿起一个青铜器,掂量了掂量,又看看里头让人作呕的黏糊的血液,嫌弃的放下,好像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王。”青木才刚刚问,苍墓立马不假思索地回答。
“来这里的原因?”他不再乱走,盘腿坐在地上,目光对上眼神一直追随自己的苍墓。
她嘲讽似的笑笑:“即刻,我将去找我的主,你可想去。”
青木一愣;“我?”
苍墓也不说话,就是一双笑意朦胧的眼玩意似的看着。
像是看着,又像是穿过他看着另一个人。
青木顿了半晌又说:“你要是愿意,我是无所谓的。”
“哦?”略带几分调笑,还是故意的拖长音,“那就走。”
苍墓拎起青木,幽幽掠过花灵:“花灵,动身。”
正在和风刈调笑的花灵立马正色,向他挥挥手,就纵身一跃,跟上苍墓。
“苍墓大人,东西都带了?”花灵眨眨眼,问道。
苍墓脸色一黑,又点点头:“带了。”又扬手一把把冀青木敲晕,“差点忘了,猎魔人。”
“苍墓大人,这边请。”两边各有一个毕恭毕敬的仆人在引路,进入族地以来一直就有这两个人带着。
“到了。”只消一会儿,就到了恶魔的族地。
熟悉的街,熟悉的房子,还有熟悉的比武台。
那霜发,眼覆白绫的女子。
苍墓径直过去,只见那比武台上的女子对面两个男子,看得出,是纨绔子弟,一柄细剑直直冲着女子的鼻翼。
她摇摇头,听一边的仆人说,神君让他们来过最后一关,以此来决定他们可不可以成为恶魔。
要求很简单,取到女子身后的一方宝珠。
遇上她,神君摆了明的就是不想让他们过。
仆人向苍墓示意,是否需要和台上的女子禀告,苍墓摇手。
倒是想看看,这个人,进步了多少。
“你是瞎子吗,肯定是,不然带什么白绫。”一名男子带着轻佻的语气,作势就要用细剑去挑白绫。
女子动了动,轻松地躲过,鲜红似血的薄唇微微向上一勾:“真,和假,你,分得清吗。”
她就这样以最为淳朴的方式跑起来,却快的连影子也找不到,两人被围在中间,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
苍墓看着台上的女子,目不转睛。
居然,又快了,这下,就看力量了。
两个男子一下子乱了手脚,但是估计是想当上恶魔的心情很是强烈,也只好拿起自己的武器。
对着这个明明就在眼前,却根本就像是不存在的这个敌人。
“太慢了!”女子扬足一踢,男子手中的细剑被踢开,叮叮当当地砸在地上。
那男子一见这种状况,立马给那女子跪下:“放过我,求你了。”
她像是讥笑:“做一个恶魔,心中只有杀气,没有感情,也没有所谓的爱人,你现在在干什么!认输吗!这不是恶魔该做的事!”
女子扬腿又是一脚,那男子好歹还是个五尺男儿,硬生生被女子踢下了比武台。
那……个人,要碰到了。
女子自然也是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回首,从腰间抽出一把朴实无华的剑,向着那个正一脸贪婪,将手伸向宝珠的人劈去。
刀过,未见血。
“铛。”嗜血的神兵鸣鸣作响,女子随手抽出一块拭剑布,像是再擦些什么。
“肮脏。”轻蔑的语气,不用想就知道女子的嫌弃。
下一秒,男子身上的鲜血开始迸溅,模糊的声音传出:“你……你是。”
女子一甩剑,身影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柔和,目上的护额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刺目的光,她的每一缕发丝,每一根睫毛都透着刚毅:“神君座下,鸢一。”
鸢一转过身,对着一旁的侍从说:“把这两人的尸体拖下去,我一会儿去复命。”一边又解下白绫带子,露出一双湛蓝色的眸子。
一转眼,突然出现在苍墓的眼前,湛蓝色的眸子和苍墓赤红色的眸子大胆地对视在一起:“打一架?”
苍墓不紧不慢,从手中变出了一盘杨梅,颗颗鲜嫩,色泽黑紫:“吃不吃?”
鸢一一把抢过去,捻了一颗向嘴里抛,脸上微微露出笑意:“罢了,不打了,有什么好打的。”
苍墓素手抓住鸢一的下巴,将她的脸强行扭过来:“给我看看你的眼睛。”
鸢一看着苍墓,有些无奈,瞳孔一闪。
红色,最为澄澈的红色,几乎是透明的。
她松手:“这些年,你为神君杀了多少人。”
鸢一满不在意的将一颗杨梅核吐出:“走吧。”
到底是不想说,还是自己也不知道,苍墓不知道,鸢一自己也许也不知道。
苍墓吩咐仆人先把花灵和青木二人安置好,立马就随鸢一动了身。
“参见神君。”鸢一和苍墓并列而跪,面对着华美软塌座椅上的那个男人,一头似瀑若绢的墨色长发几乎及腰,慵懒的双眼懒散地看着她们,他整个人躺在软榻上,一手托着脑袋,一手随意的搭在身上。
“嗯。”神君浅浅道。
“神君,鸢一已完成任务。”鸢一作揖,澄澈赤红的眼睛有些悸动。
神君颔首:“不错。”
说罢,他又偏了偏头,看向苍墓:“苍墓,我不是早和你说过,你不大适合这样的厚重的礼服。”神君指尖一指苍墓的身上立马就改成了一件露肩束腰的长款黑裙。
一看做工就很复杂,光是五层的面料却一点都不显厚重就不去说它,各层所做的手工都不一样,一层镂空花纹,一层齿轮,一层流苏条纹,一层缀上了白珍珠,再盖上一层黑纱,灯光朦胧一照,煞是好看。
可苍墓根本连看都没看一下:“谢神君。”不重不淡的声音响起,还略带了一丝的沙哑。
场上的气氛略显一丝尴尬,神君又不痛不痒的问了些什么。
苍墓没听,只是机械地回答着,鸢一也没听进去。
走出神君的殿堂,苍墓神色淡定地拖着这件神君所赏赐的新衣,鸢一在一旁拽了拽苍墓的衣裙。
“小墓……”鸢一正想说什么,苍墓打断了她。
“隔墙有耳。”鸢一一愣。
怎么回事,自己连这样的常识怎么都忘了。
走廊两边的佛铃花悠悠扬扬,像是在诉说着什么。
佛铃,是在恶魔族除了罂粟和彼岸唯一可以存活下来的,花。
“鸢一,你想说什么。”苍墓带鸢一回到自己的休息的房间,拉着她坐下。
鸢一不说话,只是看着苍墓的裙子,出神。
她清清嗓子:“小墓,神君曾经和我说过,比起千疮百孔,他更喜欢一刀致命,从此,我就学会了对敌人的一刀致命。”
“我从小,就这样听从神君,在意神君对我的一切评价。”鸢一笑笑,“可我渐渐发现,神君对我,不光光是培养,还有,利用。”
鸢一的话一刀见血,却是揭开了自己的伤疤。
她的手,覆上白绫:“我只是觉得,对错,真假,真的很重要吗,如果一条白绫就可以鄙弃所有,当一次所有人口中的瞎子,又能怎样呢。”
“鸢一,真的是你吗。”苍墓看着她,依旧是王者的气息,冷冷清清,却柔和了不少。
鸢一的双目呆滞,头上的黑曜石护额无力地垂下:“是不是吓到你了,我一直都是这样,你不知道,连神君都不知道。”
苍墓站起:“你静静,我出去了。”她呼了口气,关上了门。
如果可以肆意,就不会这么难过了。
是啊,不知道,谁都不了解谁。
花灵几乎是蹦起来的:“大人,怎么样了?哇,这身衣服好好看啊。”
苍墓淡淡回道:“神君给的。”
青木也过来凑个热闹,却又退回去:“喂,你来这里是干什么的?”
“拜见神君。”她淡淡回道,声音清冽。
一边的花灵又拉过苍墓:“大人,那个鸢一,就是恶魔族永恒的第一?可是大人的傀儡术……”
“花灵,鸢一的确打败了我,那年的战斗,她几乎赢得轻而易举。”苍墓眼神又似飘忽,像是看见了过去。
“大人,她这是怎么做到的啊,您的傀儡术也可以破开吗?”
“她当时是神君捡回的人类孤女,神君把她养成了恶魔,她最擅长的就是力量和速度,当年我和她的一战其实根本就没有多少时间。”苍墓顿了顿,接,“我放出傀儡术,可是她的速度当时几乎快了我好多个档次,然后,我的傀儡丝,被劈断了。”
花灵仿佛当头一棒,结结巴巴道:“劈,劈断了?!”语气带了几分不可思议。
苍墓颔首:“傀儡术的傀儡丝虽然在释放时是没有实体的,但是,在刚刚释放的那一瞬间,真正的能力者是可以阻止我的。”说完又看了青木一眼,像是蔑视。
青木刚想说话,门外传来叩门声。
花灵跑去开门,打开门,见到一个老实巴交的女婢,花灵还没有说话,小女婢唯唯诺诺地开了口:“苍墓大人,这是神君大人吩咐我一定给您的请帖,今夜是神君大人设下的盛宴,愿您千万到席。”一边说着,一边把手中的请帖双手奉上。
一口一个大人,有些让苍墓烦躁,她正准备想以往一样打发了,扬起的手却停在半空。
她在思付。
半晌,苍墓微凉的指尖夹过婢女手中的请帖,妩媚一笑。
“转告神君,此帖,苍墓必然,珍之重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