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的前一天,一切收拾停当,她有些小兴奋。
静华想起她的贾宝玉来,少许的伤感了一会儿。虽然他和她几乎没有说过话,可是关于他的情况她都知道。人家都说农村的孩子就等着鲤鱼跳龙门的时候,所以学习都特别用功,他也是这样。她曾经想给他写点什么,类似情书什么的,好让她知道她的心思。可是一个女孩子写情书?她觉得难以启齿,想,就还是想,终究没有变成情书,甚至都没有动笔,她的心思就如一缕秋风吹过一样,不着一丝痕迹的消失了。
新学校在山里,这让她吃惊。也很欣喜。不过才半个小时的车程,是王睿的父亲开了小车送她来的。小车司机是他父亲的工作,这叫公车私用。当然了,静华是后来才明白这个词的。王睿似乎恋恋不舍,想和她多说会话,可是静华却想着宿舍里什么东西该怎么放,一大堆用品还没归置呢。她对于母亲和对于王睿一样是没有什么留恋的,所以很快就在学校门前和他们挥手告别了。看着车子开远不见了,她转身回学校去。可是看看校门口进出的家长和学生,都依依惜别,有的孩子还在哭泣,就觉得真是搞笑,有什么好哭的?脑子里忽然有个词蹦出来:铁石心肠。这好像是自我评价?静华忽然莫名其妙的烦躁起来,顺着山路直往山里走去,她想逃开这里的气氛。
初秋季节,山风让穿着短袖短裙的静华感觉有些凉。可是也很爽,她觉得自己很久很久没有这么清爽过。河道里有溪水,清澈见底,还有很多大小不一的石头,她找到下去河道的路,小心翼翼地下到河道里去。风似乎更大了,这里的水干净的不真实,不像是家里自来水流出来一层泡沫之后就是浑浊的白色不明物,之后又消失的无隐无踪。据说那个是漂白剂之类的东西,她常常想这是放毒呢?还是消毒呢?没人回答她,她也没问过谁。
找了半天,她找到一大块山石旁边避风的地方,搬来一块稍平的石头放稳,伸直双腿,坐下来,靠着后面的大石头,舒服极了。浅黄色碎花的短裙刚过膝盖,白球鞋上略微泛黄,新买的球鞋她没穿,没有重要的事情她觉得没必要穿。这裙子也是新的,是母亲再三逼迫下的结果。为什么要穿裙子?初中的三年,不,一直以来,她都不喜欢。每当母亲说她小时候如何爱穿着裙子跳舞,她都不置可否,觉得母亲说的不是自己或许是另一个自己不认识的女孩。每次都这样,穿着裙子的她,就会想起白静歌来,苗条婀娜的她才该穿裙子。她现在在干嘛呢?一定是在跳舞吧?真想看看她跳舞的样子啊!
有个黑点从远处慢慢向这边移动过来,静华看见了,忽然想起母亲说山里有野兽之类的话,她紧张起来,打算站起来离开。
黑点却靠近的很快,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一个男孩站在了她面前。
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以为自己看见了自己的贾宝玉。恍惚间似乎是在初中毕业时候她找他签毕业留念簿,他就是这样子的站在她面前,这样的表情,然后一语不发的离开,什么都没有给她留下。
静华这样子被看着,有些窘迫,她想站起来,慌乱中,脚下的石头一滑。静华一个趔趄差点滑倒,一只脚已经滑到水里了,静华屏住呼吸,竭力忍着没有叫出声来。就在她努力想保持平衡时候,她的胳膊却被一只手有力的抓住,拉着她的脚离开了水边,又走几步,彻底离开水边了,那只手才放开了她。
那个男孩也有些窘,脸涨的通红。静华用了几秒钟也就恢复正常,上下打量他,觉得他应该和自己差不多大。浓眉下,一双清澈的眸子,长长的浓密的睫毛,嘴唇微厚,鼻子挺直,清瘦的脸庞微黑。这会儿被她看的更红,或者说更黑了。
男孩逃也似的想走,静华却想逗逗他。
哎……静华叫他。
他站住,没回头。
静华却什么都不说。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她继续说话。他继续走,静华又哎的叫了他一声,那个男孩终于转过身来。探寻和不耐烦的看着静华。
你去哪里?静华问。
我?准备去学校报名。他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让静华诧异。看他的穿着,标准农村孩子的打扮,裤腿卷起来,露出白白的细长的腿。
我也要报名,一起吧?静华撒谎说。
啊?
怎么了?不行啊。静华故意带着撒娇的语气说。
好吧!
她觉得他的语气很勉强,不过她不在乎。
那你等我一会儿。静华说着,加快步子追上了他。两个人并肩一起沿着河道里的路,往学校方向走去。
哎,你叫什么?静华问。
伊远。
啊?这么少见的姓。你家哪里的?
山里的。
山里哪里的?
就上面的村子。
上面的什么村子?
叫伊远的男孩子不再说话。静华一时兴起多说了几句话,见他不回答,这会儿也不想再说什么了。两个人什么都不说,一起走上了大路,朝学校走去。
对于静华来说单调而乏味的高中生活开始了,和初中不一样的是,她没有更多的时间胡思乱想了。课程难了许多,她基础不好,有些吃力。最难过的是同桌的女生,一直让她看着不顺眼,不舒服,憋着一口气,她就想着找机会怎么样才能可以换掉这个同桌!同桌是转校生,和她一样,可是她的傲气不是一般的,据说没人听见她说过话。无论男生女生她都视而不见,仿佛是自己一个人坐在教室里。静华觉得该傲气冲天的是自己,却没想到会遇到这么一个比她还傲气的同桌。最让她不能接受的是,她和伊远一样学习很好,静华的概念里,学习好是不能作为傲气的理由的,那不过是乖乖女哄父母开心的伎俩。让她瞧不起!
难解难分的数学课结束了,静华松了口气。同桌一句话不说,低头在看书,她想去厕所溜达一圈,站起身来,可是她好像没有让她出去的意思,动也不动。原本的夙怨让她的火腾的就上来了,她碰了碰她,挑衅的看着她!对方看看静华,什么都没有说,站起来,让出去。静华故意的撞到她,又踩到她的脚,她什么没说,只是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除了沉默是金的同桌,还有那个伊远也让她不舒服。自此上次河道里偶然相识,看他报名居然还和自己同班,静华颇感意外,也莫名的窃喜。一路上虽然没有多说话,可是他还是让她起了兴趣。然而开学了几个星期,他学习比她好,因为个子高,一直坐在教室的最后面,静华几乎是没有机会和他接触。仔细观察,他似乎是和任何人都不多说话,独来独往的,她能感觉到他骨子里的傲气!也是她不能容忍的傲气!
静华总想找个机会做点什么,做点什么呢?她也不知道。总之就是她不舒服了,她就要发泄发泄,否则会憋死的。王睿在星期天要过来,是不是可以利用一下呢?
其实,静华是表面上很乖巧的女孩,话不多,走路也文静斯文,内心里她可不是,这一点连她父母都瞒着。
初中三年里,她只和男生玩。女生太麻烦,说话也要小心翼翼,一句话不对,可以和你计较一星期。女生玩的东西她一概不感兴趣,倒是爬树不少。男生们都喜欢和她玩,拿她当哥们。她总觉得王睿只所以整天找她,只是不了解她的真面目,而她也不想打破这个,以免给父母亲知道,断了财路,失去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