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纪桐和发小苏畅等在急救室的门外,他感觉时间过得好慢,半个小时过去,医生出来,说:她已经醒过来,你们可以进去看她了。
医生,她这是怎么了?李纪桐急忙问。
病人受到强烈的刺激或者是过于激动导致心律不齐,呼吸不畅,所以昏厥。
那她以后没事了吧?
没事,只要不要受刺激。这是正常人的应激反应,可以起到自我保护的作用。
谢谢医生。那我们进去看她了。
静华躺在那里,闭着眼睛。苍白的脸似乎是一下子就消瘦了许多。李纪桐说:苏畅,你去买点吃的来,稀饭之类的好消化,要暖暖的,你自己也吃点东西。
那你呢?苏畅问。
我吃不下!她现在是这个样子。
苏畅欲言又止,出去了。急救病室里没有其他人,这样的天气,除非涉及生死,谁愿意到医院来呢?外面,鹅毛大雪正纷纷扬扬的飘落着。李纪桐关好门,拉了个凳子坐在床边。天已经黑透了,静华应该是醒着,可是她好像不想说话,一直闭着眼睛。李纪桐转脸看着窗外,路灯下雪花不知疲倦的下着,道路上开始渐渐的发白,没有路人。
苏畅回来了,给静华带回小米粥,李纪桐只好叫静华。
静华,饿了吧,吃点小米粥吧?
静华好像没听见。
李纪桐继续说:静华,不管怎么样,身体是自己的,你就先吃点吧?
静华还是不说话。旁边的苏畅不乐意了,一个院子长大,什么时候看见老大这个样子了。苏畅说:方静华,你别不知好歹。我们老大对人这样子低声下气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就不知道你用的什么方法让我们老大变成这样子!老大,我们走!
苏畅,要走你走。我不能丢下她不管。李纪桐立刻说。
老大!苏畅气的坐下来,不再说话。
静华睁开眼睛,说:李纪桐,你们会吧,我没事的。明天早上我自己回学校就好。
静华,你终于肯说话了。别在意苏畅的话,他是我发小。你先吃点东西,然后好好的睡一觉,明天,你就全好了。
我吃不下!静华老实地说。
没事,吃多少都无所谓的。李纪桐轻言轻语的说。
苏畅,稀饭拿过来。李纪桐又冲着苏畅说。完全是不同的语气。
因为怕稀饭凉了,他把稀饭放在暖气片上暖着的。苏畅不情愿,李纪桐拿眼睛瞪着他,苏畅只好去拿来饭盒,递给李纪桐。勺子呢?李纪桐接过饭盒又问,苏畅乖乖的在袋子里找出勺子又递给他。
李纪桐想给静华喂着吃,静华怎么好意思,刚才他们的对话她都听到了。她不想说话,希望他们都走,她本来只想一个人呆着。她宁愿伊远永远不回信,也不想看到他那些绝情的文字。一边小口吃着粥,一边她的眼泪不争气的掉在碗里。她不敢擦去,也不敢抬头。合着泪水的粥是什么滋味?她终于是明白了。李纪桐看见静华落泪,不敢说什么,拉着苏畅走出去了。
苏畅,你先回去吧,我在这里就可以了。你每天早上买了早点送过来,如果她可以出院,就送我们回学校。
好吧,你看她那样子,好好劝劝她,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能把她打击成这样子。苏畅同情地说。
我也不知道,女孩子的心事,谁能猜得出那。
那你还说你们很铁?
是啊,我倒宁愿不是铁是知心朋友,那样我还有点希望。李纪桐的语气里流露出无奈和伤感来。
老大,你不能这样,好歹也是咱们院子里的王,教人没法接受,为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孩子伤感成什么了。
好了,也就你知道,你哪里那么话!如果给其他人知道了,看我咱们收拾你!
那我怎么敢啊!你一会儿记得把肉夹馍吃掉,别饿着,好歹还要照顾人呢!
你哪来那么多的好歹!快走吧,小心你爸回来知道你偷偷开车出来,你就死定了。
好,我走了。
李纪桐送走了苏畅,回到病房,静华果然只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碗。李纪桐坐在床边,劝她:再吃点吧。
不想吃了。你怎么不和他一起回去啊?
你一个人在这里,怎么行?
我没事了。
算了,他已经走了,这里还有肉夹馍,一人一半,怎么样?
我不吃。你吃吧,你也没有吃饭吧?
恩,你不吃,我也吃不下。
胡说,快吃去。
好,我吃。先给你倒杯水凉着。
谢谢你!
我们之间还用说这个?
李纪桐三口两口吃完了肉夹馍,把静华剩的粥也消灭了。静华呆呆地看着窗外,好大的雪,他那里雪就更大了,他在干什么?为什么?我一定要问清楚!
想什么呢?
没有,你看雪好大。
冷不,要不你躺下来。
不要了,好想去看雪啊,这吊瓶什么时候才能打完呢?
别急,该完的时候自然会完的!
是啊,该完的时候,什么是该完的时候?静华喃喃自语。
你说什么呢?
没什么。
静华,我也许不该问,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静华沉默了!
李纪桐料到静华不愿说,就转移了话题。问静华:你看刚才那个小伙子帅不帅?
静华不置可否。
你别小看他,他可是西北军区司令的小儿子。他爸爸五十多岁才有的他,把他都惯上天了。我们是一个院子长大的,我爸爸带着我们一家五口住进军区大院的时候,他那个时候才十岁,就在院子里鼎鼎有名。我爸是少林寺出身,有点功夫,我也就跟着他学了点。刚到这院子里,整天和他们玩,我是一帮低干子弟的头,他就是那帮高干子弟的头,不服气挣玩的地盘,较量过很多次。
看静华听的津津有味,李纪桐喝了口水,继续说下去:
我想这样下去不行,一山岂能容二虎?就和对方的军师,你别笑,我们这边也有。我给他放话,单挑,谁赢了以后就听谁的。他果然答应。你别看他瘦,他也学过几招。
那天也是这么个下雪天,我们两帮子人能出来的都出来了,还有各自玩的好的朋友也都来了。就在大院后面的篮球场上,一决高下。那时候我们都还只有十二三岁,不懂什么的,也不讲什么规矩。还没怎么样说两句,他傲的不行不行的,直接就扑上来了。我们就扭打到了一起在雪地里乱滚。旁边的大小孩子们一起给我们呐喊助威,场面一度乱成一团。怎么说还是我比他大一岁,加上从小跟着我爸东奔西走的,摔打惯了。他虽然也练过,可是有他老爸在后面,谁敢不让着他。也就十几分钟吧,我把他压在身子底下,让他动弹不了,我看他还不服输,抬手就要打,他看我真格要打他了,这才求饶叫我大哥。我也就放了他,双方从此合二为一,不再争斗了。谁知道不打不相识,这小十年的功夫,我们院子里的孩子走的走散的散,最后真只剩下我们两个还在。说起这个来,他还伤感的不行。他和我不一样,感情太细腻,有时候伤心了,还哭鼻子。我觉得男人就不该流泪,眼泪是女人的特权!
静华听着,听到最后一句话,触动很深。是不是自己太脆弱了?
怎么了,没想到我是孩子王吧?你也是家属院里长大的,你说说你们院子。
我们?静华反问着,大脑里空白一片。
是啊,讲讲吧!李纪桐饶有兴趣的说,他只想就这个话题说下去,让她不再想起令她伤心的人和事。
王睿一个人走在街上,下着大雪,他把自己包裹成一个粽子,没办法,实在是太冷了。你只能从他露出来的眼睛上来认出他来。静华昨天的电话里说下午回来,可是他去火车站等,没接到人。又去汽车站等到天黑,还是没人。他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后悔没有去学校接她回来。怎么说她都不同意,他有什么办法!现在也没办法联系上她,宿舍里的电话他打了无数次打好容易接通,等半天,她宿舍里的人说她不在,去哪里了,不知道。王睿知道也许是自己多心了,就是明天回来也很正常,临时有事情耽搁了也没什么。失去了她的消息,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可是又毫无办法。
自从静华上了大学,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想见就能见到她了。学校里,她不让去,说是怕人说闲话,影响不好。她回家来,忙东忙西几乎见不到人。听说她父母的关系恶化了,她回来也不住在家里,想找到她除非她愿意。关键的问题是,她很少回家,平均一个月不到一次。王睿担心她的生活费不够,按照从静华母亲那里要来的地址,给她寄钱,她也都纹丝不动的给他退回来。王睿想起那天在唐王洞和伊远的对话,他不相信伊远会和静华在一起,可是静华现在的态度明显是在无声的拒绝自己。有时候,他在店里发呆的时候,冬梅会突然出现,拉他陪自己逛街,他心不在焉的跟着她,往往最后把人跟丢了,他只好请冬梅吃饭赔罪。看着吃饭香香,满嘴油的冬梅坐在对面,他会痴痴的想,要是静华对自己像冬梅这么主动该多好啊?见王睿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冬梅心里美滋滋的。她要是知道王睿的心里在想什么,非气的跳起来不可。
今晚的雪下得这么大,静华还在外面,她究竟去了哪里呢?吃点东西,回去店里再给她宿舍打电话,在家里打电话不方便,母亲总是转来转去的好像特务,讨厌得很。徐秋菊并不反对儿子喜欢静华,那孩子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乖巧懂事,虽不是特别漂亮,却能称得上是小家碧玉。静华能上大学在徐秋菊意料之外,又多了份担心。儿子才初中毕业,娶一个大学生是不是有些吃力?虽然自家钱不少,可人家未必看中的是钱,更何况她家里也不缺钱。儿子下午的表现异常,她早看出来了。丈夫出车,她一个人在家,十点多看完电视剧老的小的都没回来,她就有些郁闷,下这么大的雪,但愿不要出什么事情才好。
王睿冒雪回到店里,这天气早没有客人。小月坐在柜台里发呆,看见他出现清醒般地喜出望外。看他身上都是雪,拿出干净的毛巾来,给他扑打干净。一面问他:这么晚了,怎么不回家?王睿不知道怎么回答,桌上的电话响起来,小月接了,恩了一声就叫他接电话。徐秋菊问他:你去店里干嘛?这么晚了,快回家吧。王睿心烦,只说了句:一会儿就回,就把电话挂了。儿子在店里,徐秋菊略略放了心。
王睿等到十一点钟,又往静华的宿舍打去电话,可是静华还是没回来。王睿感觉自己快疯了,阴沉着脸,坐在电话旁边抽烟。小月见情势不妙,不敢多说话,去后厨给他煮了一碗面端过来放在他面前,他晚饭没吃,早就饿了,可是却没一点胃口。嫌恶的叫她端走:端走,我不吃。
又过了一个小时,小月早将店门关了,她晚上是住店里的,看着王睿不走,她睡也不是,不睡也不是。她知道王睿在等电话,只隔着一块板,她清楚的听见他在电话里说找方静华,对方似乎说不在。他就说叫她回来给我电话,还说了自己的名字。
小月自此知道,这个方静华就是勾走王睿的心的女子,不知道是谁?难道是老板娘整天提起的那个叫华儿的女子?老板娘很喜欢华儿,是单位上的女子,她经常提起,可是小月一直没有见过。她知道王睿和她一起长大的,关系很好,现在她明白王睿的心思了,心里感觉委屈,却又觉得没办法和人家比。毕竟那个方静华现在还在读书,王睿自小喜欢人家自己哪里争得过!看见王睿失魂落魄的样子,她有些心疼,给店里的炉子上加满了钢炭,拔开炉门,让屋子里暖和起来,可别把王睿动感冒了。
马上十二点了,王睿还在等电话,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来,寂静的店里显得非常刺耳。王睿扑过去拿起电话急切的说:喂!他刚想说静华,对方却是母亲徐秋菊:几点了,你还不回家?在店里干嘛?你也不为小月想想,她还要休息呢!我明天还开不开门了?
王睿什么也没说,挂掉电话。他不能再等下去,却又不甘心。想了想,他掏出十块钱递给小月,说:这里有十块钱,你到对面的旅社开个房间住一晚。别给我妈说。明天就说你去同学或者朋友家去住的。小月心里不满,可是也不敢说什么,接了钱,穿了棉袄,嘱咐王睿记得加炭,如果睡觉她的小床上有暖水袋。王睿不耐烦的答应着,撵着她出门,从里面把插门上了。
这是一个漫长而寒冷的夜晚,也是王睿度过的唯一一个不眠之夜。他什么也干不成,只能安静的坐着,拿出纸笔来,他在点菜单上写下了无数个静华的名字,电话始终没有响,王睿又怀疑电话有问题,打给家里有电话的哥们,对方被他从梦中吵醒,只是刚喂了一声,他就把电话挂了,他不敢让电话占线,害怕静华的电话打不进来。他当然不知道,方静华此时正在医院里,打完了点滴,话说的多已经睡着了。李纪桐斜靠着暖气片也睡着了。王睿就这样等着等着,一直等到窗外一片大亮,他站在窗口看外面,大雪封印了每个物体,除了白色的雪灰色的墙,什么都没有!因为雪光的缘故,天似乎已经亮了,其实还没有。看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凌晨五点。王睿面容憔悴,神情呆滞,他的心飞到省城去了,他想,他必须立刻马上去省城!他一定要去看看,静华到底是怎么了?
他给家里打电话,徐秋菊接的,迷迷糊糊的听儿子说要他爸爸现在送他去西安,吓一跳,这才发现儿子昨晚没回来,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再一看,老公也没回来!就说你爸就没回来,咋送你去西安?
王睿扔下电话,开了门,就准备走。迎面小月刚走到门口,她也几乎一夜没睡,一是换床睡不着,再就是放心不下王睿。看见王睿黑着眼圈要出门,就问他:你回家啊?
我去西安,赶最早的班车去。王睿撒腿就走,既然小月回来,就不用锁门,他乐得省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