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布特紧紧摁住了背后绑剑的皮带,用袖子抹了抹汗。他极力忍住让自己不显得那么惊慌失措,但面部却还是止不住的颤抖,目光仍然无法聚焦起来。
他抬起头望天,让阳光擦拭他心中的恐惧。然后,艾布特又看看了眼前那繁茂而阴险的深林,想到自己可能丧命于此,有一种像逃离的冲动占据了心头,他瞥了一眼周围寥寥几个幸存的同伴,他们也都是和他一样在发抖。艾布特嗅到一股浓重而刺鼻的气味——恐惧的气味。
“都准备好了吗?”领队慢慢的说,希望借以掩饰自己语调中的惶恐,“我们该继续走了。”
树林中泥土的气息弥漫在鼻孔里,艾布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化为这泥土的一员了。在出发的时候,领队就和他们说明白了,参加这次行动,最后的下场就是一具无人知晓的尸体。几天来不断有人送命,艾布特的担心越来越大,下一个,也许就是他。死亡,也许没什么可怕的,可怕的是死亡前的恐惧和耻辱,可怕的是死亡的毫无荣耀。
“起来吧废物们,”领队对着坐靠在一起士兵们喊道,“你们难道想吃鞭子?”
艾布特摇摇不稳的爬了起来。这是你一生唯一的机会,奢费劳斯大人特地把这次任务交给了你们,千万不能浪费了这次机会,如果能活着回去——但愿如此——奖赏是十万金币,直接封爵。只是……只是怕没人回得去了。艾布特第一次听到这个奖金数目,就知道,这次行动绝非正常之事。
大家已经站起来了,都在拖着沉重的步子前进,领队还在不断催促着,“快点快点!你们若是晚一秒,七境就面临着灭亡!”
这次的任务,就是前往魔龙封印之地取回神剑“天使的眼泪”。
越是往里走,林子就越繁茂,繁茂到异常——树枝和木叶遮挡了天空,树干挤在一起无法穿过,土地因水分被吸取太多而干瘪……总而言之,这是一座令人越深往便越惧怕的诡异树林,诡异到艾布特都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树林。
艾布特注意到,这里的树并不是重点,令人惊异的是未知的生物。他是七境的特等兵,曾背过奈杰森收录的《物种大全》,但是这里的任何一只小虫子,都能彻底颠覆这部不容置疑的著作。他本以为这座禁林不过是有异魔罢了,但其实不是,这里还有九个尾巴的蜥蜴,有四肢和爪牙的鱼类,比人高大十倍的巨蟒,一把能折断大树的猩猩,还有很多很多,虽然惊奇,但更多的是恐惧,是队未知和迷茫的恐惧。
“如果地图没骗我们的话,”领队打破沉没,说道,“前方200米处有一条河,我们可以喝点水休息一下。”
“哼,要是三个小时内能到那,就是上帝保佑了。”一个同伴讽刺的说,艾布特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领队破天荒的没有训斥他,也许领队认为在这种情况下,打骂毫无作用。
渐渐的,起雾了。艾布特听说过禁林的迷雾,一到深处,必定会降起大雾,并且一旦雾深,想回头是没有可能了,你看不到任何东西,一片灰白,让你真以为自己瞎了。异魔在白天,就是借助深雾来为非作歹。正因如此,进过禁林的人,没有一个能找得到尸体。
“谁想讲个故事!”领队忽然大喊起来,“缓解缓解气氛嘛!”
但是过了很久,都没有人说话。
“有谁听过雷恩布特斯的故事!”领队又一次打破,他脸上挂满汗水,“有谁听过么!”
“他是七境开国功臣,”这时,一个同队士兵说道,配合着领队,“帮助拜拉席恩一世各处打仗,讨伐野蛮人部落,并建设开发城市和乡镇,还亲自划分了西境、东境、北境、南境、北海境、南海境、禁境,统称七境。”说道这里,那士兵咽了口吐沫,目光瞟向别处,艾布特知道后面的故事,“但是,他在40岁探索禁境的时候,莫名失踪了,同时又莫名其妙发生了多起叛乱,导致经济衰弱……”他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停下了,他不想说了。
“那时候还有人声称看到了奇怪的怪物,智者法仁加背叛了国王。”领队继续兴致勃勃地接着说着,令整个队伍都害怕的颤抖,此时林子里还不时响起恐怖的叫声,像是鬼魂,映衬得气氛更加浓重。“但是!”领队故意把嗓门提高,尖声叫着说,“国王平息了叛乱!他的英明伟大传给了子孙后代!我们的雪诺和奢费劳斯也不是吃素的!他们对我们很赞赏!给予了我们无上的荣耀!我们要感激!我们要勇敢面对困——”
只可惜,他勇敢不了了。
一只箭扎爆了领队的脑袋。
一瞬间,整个小队都爆炸了,大家慌乱的想拔剑自卫,可根本看不到敌人在哪儿。此时又不断有箭射过来,人员数越来越少,恐惧蔓延的越来越大。艾布特不能坐以待毙,他大叫了一声,冲着发出箭的地方冲了过去,整个小队都随着他冲了上去。
然而,他们刚才还很勇敢,可看见敌人,就吓得掉了剑。
那些算是一种生物吗?人的上半身,马的下半身,生着六只手,挥舞着各式各样的武器,没有脸,取代而之的是两个深深的洞,似乎是眼。艾布特也忍不住颤抖,面部疯狂抽搐。
稳住,稳住,稳住,他一边遍默想,但没有任何作用,别怕……
马人冲了过来。
他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