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靠在粗壮的树下,按着饥饿不堪的肚子,大口喘着粗气。过了几分钟——等她听到脚步声渐渐远去——于是又把头探了出去,发现那两个人已经消失在了复杂的树林林。她并不担心,他们不会走太远,于是她站起身,无声无息地快步走向前方,没过多久,她便又发现了那两人。
天气很闷凉,乌云一片,似乎要下雨。如果下雨,土地变湿,这会让二人留下脚印,是对她有利的情况,这意味着她可以放松追踪,多睡一会。但今天情况不同,她太饥饿了,而且手边没有一把顺手的弓来打猎,她只能去偷,趁夜深人静时去翻翻那两个家伙的口袋。天色已经很晚了,太阳正要沉下去,星星已经开始闪,看样子一会就能行动了。
你不能睡,她心想,再熬一天也不是问题。
事实上,她已经熬了两天了,她心里还是怕自己垮掉,但更怕自己饿死。
她继续躲躲藏藏跟着二人走了很远。到了天色已经快要看不到路的时候,其中一个男人在周围折了几根树枝,找了片空地生起火来,然后又拿出一个布囊,里面似乎是吃的,二人都稍微吃了一些,闲聊着。她听着谈话内容大概是关于七境和魔龙的政治话题,但她没有仔细注意措辞,她一心想的是食物,食物。
二人吃完,便席地而睡,一动不动。她发现这两个人睡觉不翻身也不打鼾,几乎是一点声音也不出,像死了一样。出于保险起见,她等了很久,怕二人是注意到了自己,没有真睡,才不发声音。过了一段时间,她也几乎快睡着了,才挣扎着爬起,拖着身子来到还剩丝许火花的火堆旁,费力而小心地寻找食物。
“你饿了。”突然,其中一个人说话了,眼也不睁,语调镇定。
她的疲倦瞬间消失,飞一样的大步后退一脚,顺手摸出小刀,眼花缭乱地乱刺一通。但说话者没有动身,似乎是能感觉到她并不是真心下手,而是继续镇定的说道:“我发现你很久了,你既困又饿,想偷东西吃。”
言罢,他从衣袋里拿出先前的那个布囊,打开,拿出了一块干硬的饼,咬了一口,然后递给她。
“吃吧,没毒。”
她的心动摇了一下,很警戒的拿走了饼,看了好几眼直到放心,然后大口狂吞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那人微笑着说,“我是雪诺,七境前任国王,没有恶意。”
她似乎是受了一个霹雳,全身震悚起来,然后惊奇的正眼打量了一下他。
是他,没错,是雪诺大人,没想到这些天的打磨让我都认不出来了,那我……也许可以不用化名了。
“艾琳娜,”她说,然后抹掉吃完后嘴边的碎屑,“牧魂人科洛的助手。”
“原来是艾琳娜,”雪诺说道,睁眼坐了起来,“久仰大名,但没见过。我身边这位是英雄艾尼尔。”
艾琳娜又打量了一遍艾尼尔,早就听说是这个年轻人战胜了格林·怀特,今天终于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了。
“你很困,我建议你睡一觉。”雪诺说,然后又躺下了,“明天还要赶路。”
“你们要去哪儿?”艾琳娜问,然后小心的也躺了下来。
雪诺一笑,发出了一声介于笑和感叹间的声音。“要是我知道就好了。”
……
第二天艾琳娜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高照在天空。她转身四处望了望,发现二人已经不在了,她担心他们把她抛弃了,于是紧张地大喊起来,她怕自己一人在森林里活不了多久。
“嘘!别大叫!”她背后传来雪诺的声音,“你吓跑我的鸟了!”
“呃……对不起。”艾琳娜道歉一声,然后转过身,看到雪诺正拉弓架箭,“我都没发现你在这里。”
“这些鸟怕人,”雪诺说道,“它们似乎只认同类。”
“你为什么不去打野猪或别的,”艾琳娜提议,“它们更——”
“嘘!”雪诺单指封唇,指了指树上的鸟,然后把弓弦拉到嘴角的位置。
艾琳娜本能的闪到一棵树后,担心又误了事。雪诺的箭尖直指向其中一只鸟,然后嗖的一声,箭离弦,卷起的风哗乱了木叶,一些鸟已经惊慌的飞起,而最终的目标,几乎还没来得及看到那只箭,就已经死了。
它掉了下来。
“我不打野猪,”雪诺前去捡起鸟尸时说道,接着刚才的问语,“是因为它们皮太厚,需要铁头的箭。”
这个时候,突然间不远处又响起一声脱了箭的弦的振动声,艾琳娜本能的抽出匕首转身挥舞,但却不见任何的飞行武器迎面扑来,只是树梢之上,一只野鸟无力地跌了下来。随后,那边的树林里走出了艾尼尔,他手中吊着一个棕色的物体,正是那只死去的鸟。
“晚三秒,”雪诺转过身笑道,“我数着呢。”
“我这边鸟更少一些。”艾尼尔回以同样的笑容说。
“若不是我们这位新朋友,我也许可以比这还要早。”
“好了,”艾尼尔把鸟扔进布囊里,转身要走,“我们赶紧走吧。”
雪诺走上前去,清理了昨夜火堆的灰尘和残木,从布囊里嚼了一口干粮,然后步若流星地急速跟了上去。艾琳娜也不想落下,赶紧追上前。此时天空已经乌云密布,冷风不时吹来,并夹杂着雨水。艾琳娜发现四周开始变得朦胧,林子也越来越深,她知道,起雾了。
渐渐的,雾随着雨越来越大,能见度越来越小。雾是灰白的,让艾琳娜觉得自己是中了白内障。四周的鸟鸣声低沉下去了,只留风和雨在叹息。莫名其妙的不安与恐惧在三人中蔓延,方刚的轻松愉悦随风而逝。艾琳娜还奇怪自己走路变得极其不稳,后来她意识到这是她的双腿在颤抖。
雨变得很大,击打在皮肤上很疼。雷电不时刺破昏暗的天空,狂风吹乱大树发出阵阵嘶吼。雪诺下意识的拍了拍自己的布囊,尽管他知道食物早已经湿透了。能见度已经达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三人搀扶着向前行进,小路早已迷失。
“哦!”艾琳娜忽然大叫一声,“我好像撞到什么东西?”
“是树吧,”雪诺问,停住了脚步,“不用管他。”
“不,不是树,”艾琳娜摸了摸那个东西,“很软,也很脏,还有液体流出,散发着恶臭。”
雪诺提起戒心,慢步来到艾琳娜说的那个地方,并仔细看看,才发觉是什么东西。
“呃……”雪诺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我想是一架尸体挂在了树上。”
“尸体……”艾琳娜吃惊不小,“我们要去哪?”
就在这时,只见一道白光闪过,雾褪去了不少。艾琳娜正吃惊,但却发现艾尼尔凭空消失了。
雪诺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但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又是一道白光,只见艾琳娜被那物体撞翻在地,挣扎着喊叫。雪诺咬紧牙,从背后抽出剑来,向前扑了过去。那物体站了起来,双眼放出血红的猩光,刺穿了雾影。
雪诺心里明白自己是遇见异魔了,便狠了心,抓着剑刺去。剑尖像是撞上了坚硬无比的钢铁,发出一声响被弹了回去,雪诺的手发了麻。他侧身一滚,躲过了异魔的攻击,来到艾琳娜的身旁,把她扶起。紧接着又挥剑砍了上去,然而还是金属的撕扯声一响,他整个人被撞飞了出去。
天啊,他边爬起来边想,异魔空前的强大,叛军是用攻城器去打异魔的吗。
异魔缓缓走了过来,每一步都令大地颤抖。雪诺觉得战胜异魔是没可能了,便想抓着艾琳娜逃走,可是又想到艾尼尔还生死未卜,就又变了计划,决定跟这个怪物生死决战。
异魔突然猛扑过来,雪诺勉强闪过,并趁机试着去刺它的眼睛,长剑击中目标,白色的液体涌了出来。但雪诺还来不及庆幸,敌人就又发起了一次攻击,用它手中的大刀狠狠挥砍,这可不是艾琳娜挥舞匕首的装腔作势,敌人是以夺命为目标的!雪诺用尽全身力气以长剑迎上这一击,却只听一声脆响,雪诺的剑刃被劈成了碎片,而他自己飞出去了好远。
异魔根本没有留给对手恐惧的时间,扔了刀,伸出长着利爪的双手,扑到了雪诺的身上。他从未这么绝望过,用尽平生最大的力气挣扎,在异魔面前也脆弱如蚂蚁。他已经听到了死神的呼唤,他觉得自己必死无疑。
然而,就在这时,一把利剑突然刺穿了异魔的胸膛,那怪物眼中立刻没了光泽,在它倒下前便死去了。雪诺吃惊的说不出话来,只见一个人正提着剑,大口喘着粗气站在他面前。
“嗨!”那人朝后面大叫了一声,“看看我们救了谁了!”
雪诺认出了那人,一时哑口无言,嘴唇蠕动着,却说不出话来。
“韦……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