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司命是什么?
任鬼神也不是很清楚。
灵异界有道士、上人、术师、驱魔人、鬼武士、鬼盗等众多职业。
这些奇人异士虽然都是以降妖除魔为己任,却往往自成一派,各自有着不同手段,不传秘术,除妖驱鬼的法子也是各不相同的。
其中,与阴阳司命最为相近的应该是道士。
他们都依赖于一种对邪祟之物有特殊功效的法术镇鬼除妖,匡扶正道。
不同的是,道士一脉需要借助符咒、桃木剑、八卦盘等“法器”作为媒介,方能施展他们的“道门五术”。
阴阳司命却不用。
他们虽然不会算命看相,不会看风水,定墓穴,但他们的法术却是天生的。从出生开始,他们血液、骨髓中就流淌着一种神秘又神奇的灵力,通过后天修炼和功法辅助,就能施展出一种震慑妖魔的强大神通。
可是人们好像根本不知道他们的存在,连灵异界中许多“专业人士”对他们也知之甚少。
“爷爷,我们到底是什么?阴阳司命又是什么?”
每当年少的任鬼神这样问时,他爷爷任平生的回答总是自豪、坚定、一致的:
——“阴阳司命是一种传承,一种使命,一种至高无上的荣耀,也是你的宿命!”
任鬼神并不明任平生的意思。
直到现在他依旧不明白。
唯一能确定的是,他和任平生对外公开的身份是道士。
他也知道任平生不屑以道士自居,可为了养活自己,将自己培养成材,他别无选择,久已忍让。
现在任平生已老了,开始有些记不清人和事了。任鬼神不愿再看到年迈的爷爷为了生计,为了自己,孤身涉险,去面对那些凶残暴戾的妖魔鬼怪。
所以,这一次的“生意”他是背着任平生接的私活。
也是他第一次在完全没有任平生协助、指导的情况下,独自“开工”。
“好像也不是很难!”
任鬼神笑了笑,口中念念有词,那扇灼灼燃烧的赤焰巨门已在缓缓关闭。
“咦,怎么关不上?”
巨门关了一半,忽然生生顿停,好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样,无论任鬼神如何施法念咒,巨门依旧纹丝不动。
接着,就听见门内传出一阵诡异冷笑,仿佛从远方传来,又似近在耳畔,有如毒虫般钻食他的耳膜。
任鬼神额头沁出冷汗,他感觉到门内出现了一股异常强大的力量,正在与他体内的灵力抗衡。他以前也曾随任平生一起对付过许多妖魔鬼怪,却从未见过如此强横的力量。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捏法诀的手也不住颤抖起来,现在他的体力和灵力几乎都到了崩溃的极限。
“轰!”
一声巨响当空炸裂。
那扇足有七丈高,三丈宽的赤焰巨门顷刻间土崩瓦解,倾斜坍塌,赤红色的火焰四散飞溅,在夜色下,冷风中,浓雾里,消散无形。
阴阳司命虽不需要借助媒介就能施展法术,但和他们体内的灵力息息相关,一旦法术遭到外力破坏,他们自身也会受到不同程度的伤害。
任鬼神闷哼一声,顿觉五内一阵翻腾,不由得颓然倒地,嘴角已沁出一丝鲜血。
“嘻......嘿嘿......”
冷笑声不绝于耳。
任鬼神硬生生将满口鲜血咽回肚里,缓缓抬头,但见那红衣女煞悬在半空,她身上穿的红色旗袍虽已被赤焰烧至焦黑,可她并没有灰飞烟灭,反而被一种至阴至邪的力量笼罩其中。
任鬼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可能......第一重罗生门能打开阴间和阳世的大门......任何......任何鬼煞都逃不过......一定......”
“世上没有什么事是一定的,你怎知我一定是鬼,一定是煞?”
“那你是什么......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吗?我什么也不是!”
红衣女煞冷笑着,忽然朝任鬼神俯冲下来。
法术被破,任鬼神脏腑深受震荡,着实不好受。现在他还未回气,散布在血肉、筋脉中的灵力一时难聚,只能硬着头皮定了定神,勉力站起身来,祭起法诀,强行催谷:
——“八奇之术,二重罗生门.....”
他身前渐有银色微光闪动,可敕令还未出口,女煞就已袭进身前,一口咬住他肩头。
任鬼神顿觉像是有数根利锥刺破皮肤,刺入血肉,仿佛要一直要刺到骨髓里去。剧痛之下,功法立散,好在他还有十几年家传武学修为在身,当即反掌推出,直挺挺打在红衣女煞小腹。可这一掌有如打在一块木头,一扇铁门上,硬撼之下,女煞竟纹丝不动,他的手掌反而如遭雷击,火辣刺痛。
“你有肉体......你居然是有肉体的......你......你绝不是鬼煞......”
红衣女煞默然不答,“呲啦”一声,赫然撕咬下一大块血肉。
生撕血肉之痛岂是常人所能忍受的?
可任鬼神直将牙齿咬的沁出鲜血,也没有吭过一声。他一脚扫中女煞胸膛,借反震之力狼狈退开数丈。
他的肩头已是一片血肉模糊,鲜血沿着手臂滑落,滴下,滴成血泊。
女煞唇齿间的阴气很快就从伤口侵入。阴气入体,凝血成冰,他只觉一股阴冷寒气快速窜袭全身,血管里每一滴血液正逐渐被冻结。他屏息运气,想催动灵力御寒抵抗,可体内的灵力好像也已被冻结,运转之下竟毫无反应。
月光下,红衣女煞舔食着嘴角的鲜血,神情舒泰,仿佛在享受世上最令人愉快的事,可眼神却贪婪癫狂,令人只觉诡异可怖。
她吃吃笑道:“活人的血肉果然比死人的好上千百倍。”
她缓缓转过头,深陷的眼窝中惨绿邪光森然怨毒,就像钉子,完全钉死在任鬼神身上。
“我还要!我还要更多!”
邪眸一转,她的人又化作一道血色惊鸿,毒蛇般卷向任鬼神。
任鬼神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支撑起身子。面对女煞,他竟不闪不避,只挺了挺腰板,挺得笔直。他体内的鲜血和灵力几乎已被阴气完全冻结,别说发动法术和武功了,连行动都举步维艰。可他还是要站起来,即使无力反抗,即使女煞将把他撕碎,他也要站起来。
——即使要死,至少也得站着死!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忽然微笑。
他这辈子实在简单极了,没有害过人,也没有对不起什么人,除了生活了二十四年的小岗头村,再没什么可留恋的。
他唯一放心不下的,是他爷爷任平生。
“爷爷,请您原谅,孙儿以后不能再孝敬您,不能给您养老送终了......”
任鬼神缓缓闭上眼,即使在眼帘垂下前的一刻,他眼中依旧没有半点绝望。
死并不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
是人的后悔、绝望、不甘、余恨,才将死亡缀点成了件无比可怕痛苦的事,有些人甚至将死亡看作终生大敌。
此时,凄清的夜幕中忽然传来一阵苍茫、雄浑的老声:
——“八奇之术,二重罗生门——御!”
“咣当!”
一阵银光闪过。
红衣女煞原本已咬上任鬼神颈部大动脉,却忽然触电般弹出倒飞,一口尖牙竟立时崩坏数颗。她怪叫一声,捂着嘴站定身子,冷眼急瞟,就看见任鬼神身上赫然多了件以灵力汇聚而成的银色法甲,光华夺目,有如神将临世,威严自生。
任鬼神睁开眼,惊奇的看着身体上发生的变化,不由得喜出望外,大声道:“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