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婆婆正在家里准备着晚饭,看到我和杨安远的时候,整个人都吓坏了。
“这是怎么了?”她急冲冲地就跑来,“怎么都淋湿了?你们没带伞吗?”
“婆婆,家里有热水吗?”我问,“我想洗个热水澡。”
杨婆婆忙点头:“有!家里很多热水!”
我让杨安远把手松开,自己回房去找干净的衣物。
杨婆婆在我进去之后问杨安远:“这到底怎么了?出什么事?”
“一言难尽。”杨安远的脸色并不算很好,只是简简单单地说了四个字。
杨婆婆叹口气。
外面隐隐有争执的声音,杨安远眉头一皱,走了出去。
邹时冉不知是什么时候跟了过来,此时正和钱茜站在门口争吵不休。
钱茜怒不可遏,双手张开就拦在邹时冉面前:“不行!说什么我都不会让你进去的!”
邹时冉咬牙切齿:“我就只是想关心她一下。”
“关心什么?”钱茜顶回去,“这里需要你关心什么?”
“我只是身为朋友,想和素素说几句话!”
“别臭不要脸的自称是素素的朋友,素素从来没承认你是她朋友过!”
“我知道她今天会这样多多少少是因为我——”
“知道就好,知道了你就该有多远滚多远还跑来干什么?!”钱茜凶神恶煞,看着邹时冉就不停地冷笑,“你的女朋友不用管了?她肚子里那个孩子你不管了?”
邹时冉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样的男人。”钱茜深吸一口气,“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只知道泄欲不知道负责,吃着碗里的还巴望着锅里的,素素那么好的一个女孩子,凭什么让你们来糟蹋!”
“你这话也太难听了!”邹时冉不满,“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会对艾儿负责?”
“你要是对她负责,你就该顺顺她的心,别再跑来这里争着吵着要见她!”钱茜眉一挑,嘲讽之意更甚,“你难道不知道,怀孕初期的孕妇很是不稳定的吗?”
邹时冉呐呐,眼神闪了闪,回不上话。他的视线绕过钱茜,就看到站在门口处的杨安远,杨安远正看着他们,眼神波澜不惊,不见一丝情绪的起伏。
邹时冉握握拳,就朝着他走去。
杨安远伸手拦住了他。
两个男人的视线在这一刻相交,邹时冉目光中带着不解。他问杨安远:“为什么拦着我?”
“你进去干什么?”杨安远反问他。
“我想和素素说句话。”
“她刚进了浴室,你见不到她的。”
“无妨,我可以在客厅等她出来。”邹时冉继续往前走,可是杨安远拦着他的手却纹丝不动。
“你也要拦着我吗?”
杨安远没有说话,但是他的动作早就已经是回答。
“凭什么?”
“就凭这是我家。”杨安远淡淡说出口,理由就已让邹时冉无法辩驳。
房子的主人不欢迎,外人的确也就不能再厚着脸皮说要进去。
“邹时冉你就死了这条心吧。”钱茜声音在他背后响起,“我是不会让你再见到素素的!”
“如果我非要进去呢?”邹时冉看着杨安远。
“你要和我打一场?”杨安远眉一挑。
“我不介意。”
“跆拳道不是让你用来发泄的,邹助教。”杨安远变换了称呼,听着就有了些淡淡的讽刺的味道。
邹时冉却笑了,他反问回去:“你有资格说我吗?”
“行了行了,你们就别再吵了!”杨婆婆突然从里面急匆匆地走出来,看到三个人这样剑拔弩张的样子就直拍自己的大腿,用手指着浴室就说,“素素好像哭了!”
“什么?!”
听到后,反应最激烈的就是钱茜。她眼一瞪,一下子就推开横在她面前的杨安远和邹时冉,冲到杨婆婆的面前。
“素素她真的哭了吗?”
“应该是了,我刚刚凑到门上听到有呜咽的声音。”杨婆婆点头,神色担忧。
钱茜绕过她就马不停蹄地冲了进去。
邹时冉也趁机进了屋。
杨婆婆看向杨安远,杨安远眉头紧锁,眼眸之间情绪复杂。杨婆婆关心他,却又心疼我,手心手背都是肉,到底是无奈,只能连连叹气。
这是钱茜和邹时冉第一次进杨安远的家,钱茜一门心思都扑在了浴室上,对室内的装修摆设并没有几分留意,但是邹时冉看了,心中却有些微惊叹。虽然家中整体看上去很是普通平常,但是在细微之处,却是散发着典雅古朴的气息。
“素素!素素!”钱茜大力地拍着浴室的门。
浴室里有水声哗哗的声音。
我只是开着花洒,但是人却是蹲在了一旁。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本来整个人好好的,在准备脱下衣物的时候看到镜中的自己,情绪一下子就上来了。
我的大脑一直在不停的告诉我,今天发生的事都不算什么,可是心脏的跳动,每一下却都像是在挑拨着我的情绪。
没被围攻时的不安,被围堵时的慌张,躲跑时的忧虑,等待时的恐惧……这些情绪夹杂在一起,混合成团,一开始袭击我时,倒让我生出了几分走投无路的勇敢无畏,所以我在面对着艾儿时,整个人是出奇的平静,哪怕是刀子移到了我面前,我也面不改色。
可是这勇,在杨安远出现后,就被击碎了。或者说,当我大脑意识到,我可以不用坚强的时候,我身上的勇气就全都被抽空了,只剩下一颗心,在遭受那翻江倒海的情绪。
眼泪迅速地占据了眼眶,没等我反应过来,就争先恐后地流了出来。
我只好靠着墙边蹲下,抱着自己,不动。
哭着的时候也在想,我这个姿势,很是狼狈可笑吧?可是我今天难道还不够狼狈可笑吗?
幸好的是,现在这个空间里,只有我一个人。
幸好。
在这里,我总算可以放任自己。
“素素?”钱茜拍喊多次无果后,杨安远试着敲了敲门。
“不用喊了,让她哭吧。”钱茜情绪低落,离浴室门远了一点,靠在一张木柜上就叹了口气,“她就是这样的,她要哭的时候,是绝对不会让任何人看到的。”
“为什么?”
钱茜觉得杨安远这问题问得可笑,咧咧嘴笑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习惯,这哪里是能解释的?我和素素认识四年了,我很清楚她,不论是哪种原因引起的哭泣,若是还在外面,素素肯定就会逼自己忍住,她只有在到了一个没有其他人的地方时才会让眼泪掉下来。记得有一年,有一个教授请我们和其他一些同学去看电影,那场电影很感人,看的人看到一半就哭了,我那时候见素素没拿纸巾,以为她没事,可是当我转过头的时候,才发现她的眼泪已经从眼眶里流了下来,而她,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整个人动都不动。我当时就在想啊,这是在电影院啊,那么昏暗,就算哭了也不会有人知道的地方,但她却也只是掉了一滴眼泪而已,她明明也很难过的,可她就是哭不出来,只要有人在她身边,她就没办法完全放开自己的情绪。后来我特地去问了坐在素素另一边的同学,问她们有没有看到素素哭了,她们都说她们自己当时都哭成泪人了,但就没看到素素的眼泪……”
钱茜说完后,杨安远、邹时冉和杨婆婆都静了下来。
邹时冉眼神闪了闪。杨安远的脸色则是很沉重。
杨婆婆一脸担忧。
“哭声好像小了!”邹时冉有些激动地喊起来。
“会不会是没力了?”杨婆婆更担心,“不能让她再在里面呆下去了,不然我怕她会晕过去!”
杨安远拍门就喊:“素素?”
我在门背听到了他的声音,有些微怔。
“你不想说话的话,就用手敲敲门。”杨安远说。
我便伸手到门边敲了敲。
听到这声音,杨安远悬着的心才下了一半。
邹时冉说:“素素,你哭完了就从里面吧,不要待太久了。”
我有些尴尬,他怎么会在?
见没人再阻止他,邹时冉继续说:“素素……我想和你说句话,你待会出来后可以给我一点时间吗?”
我眸色微暗。
钱茜这时候拍了拍门,告诉我:“素素,我和杨安远现在都在门外,你不必担心邹时冉会缠着你,你要是不想见他,不想听他说话,我们现在就把他丢出去!”
邹时冉一个责备的眼神射向钱茜,钱茜翻个白眼,根本不理他。
杨婆婆看向杨安远,杨安远沉吟了一会,“嗯”了一声。
“素素。”他的声音透过门传到我的耳中,“你要是愿意见他,就敲门一下,要是不愿意,就敲两下。”
我伸手,往门上敲了一下。
邹时冉面色一喜。
可我想了想,又敲了第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