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君恒心中暗惊,面色却端得波澜不惊,身旁的风黎坏心眼地用手指戳戳孟磊之的小脸蛋,一副要把他弄醒的样子。杜君恒叹气,正欲拉开他的手,奈何此时陈妈又有了差事,情急下只得又将孟磊之交给了杜君恒。
人声热闹嘈杂的庭院里,风黎将杜君恒拉到抄手游廊的最僻静处,压低嗓音道:“神尊,转生石已经可以启用了。”
杜君恒垂睫,看着怀中被鲜艳的棉被裹成一团的小奶娃,也只是看着,“我还以为你没有听见。”
风黎呵一声,“我们生意人,最忌讳就是动真情,”他微顿,一双桃花眼转向杜君恒,语调中带出刻意,“神尊身居高位,想必是能理解的。”
杜君恒却是牵了牵嘴角,虽然并不能称之为笑:“如果这世上的事只讲利益,那倒是简单许多了。”
“所以神尊已经决定了?”风黎试探道。
然而杜君恒并未接话,没留意间,怀中的孟磊之不知何时已经醒来,他趁着杜君恒没注意时偷偷含住了她的小指。倏忽间,杜君恒只觉一阵恍惚,仿佛是意识脱离了主,又仿佛是额心的红痣被什么东西猛然一刺。
风黎看她模样不对,皱眉道:“小君,你怎么了?”
可惜未有回应。
片刻后,她神色终于如常,她看看怀中软糯的孟磊之,视线飘向远处,顺着她的目光,风黎恰好看见那铺着红绸的签到台,干干解释道:“这些呀,都是礼钱,人界中人最讲究的就是礼尚往来,所以红白喜事,科举高中,子女满月,都要互相串个门,图个热闹吉利。”
杜君恒低嗯了声,神思不由得回到了当初自己初登神尊的位置时,那是虚白刚仙逝不久,罗浮宫里也并不主张大办,于是到最后竟只来了三个人,一个是上神云枢,一个是上仙无垢,再一个是上仙婴缇。云枢与她千万年好友,他来自是寻常;至于无垢老头虽然严肃刻板,又常常惹她讨厌,但做事是毕竟不偏不倚;至于说婴缇,则全然是追着云枢的脚步而来,毕竟她倒追云枢,已经不算是神界的什么秘密了。
“那个时候罗浮宫里开了一株白斛生,云枢说白斛生好,代表着生命和信任。但后来我才知道那斛生花也是云枢用术法催开的,大概是觉得太冷清,冷清的没了一丝人情味儿。”
杜君恒在说这话时,风黎在一旁默默地听,他想,也许杜君恒的性子会变成这样真是无可奈何的,毕竟是在那样仙渺不可及的地方,再多的七情六欲,也抵不过高处不胜寒的寂寞吧。
在满月宴结束后,让杜君恒万万没想到的是,风黎居然喝了个酩酊大醉,虽说这并非什么大事,但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抱着风黎回房,这还真是一件十分考验她底线的事。
她想了想,既然这横竖都要把他弄回去,那不如改成背好了。哪知这风黎一上她身就跟八爪鱼似地抓着她,勒得她几乎透不过气来。至于那只鼯鼠则很识相地躲在风黎前襟里,当然也可能是害怕她会趁着主人醉酒把它给拐跑了。
好容易回到厢房中,杜君恒叹了口气,将风黎平躺着放在床上,但不想她才刚抽出手,风黎一个鲤鱼竿挺般向前一捞,死死将她给搂住了,她自幼除了那行事总让人猜不透的兄长虚白上神,就再没被别的男仙如此大胆地碰过,是以她下意识的反应不是脸红,而是道了句“放肆”,就抬手煽了过去。
怎可惜煽飞的是那赶来护主的鼯鼠,睡梦中的风黎还在一脸满意地咂咂嘴,虽然冲她分明喊的是:姐姐。
杜君恒一脸哭笑不得,但纵使如此,她也不能任由他这般抱着自己,抬袖又施了个仙术,那风黎这才直直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