例行会议之后,张寻等人正要“藏钩”消遣,施惊墨却突然说藏钩这个游戏不吉利,劝大家不要玩。
张寻奇怪,问:“藏钩怎么不吉利?”
施惊墨说,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
“大概五百年前,晋朝海西公在位时,曾有一位王姓贵人,在家中广聚亲朋会饮,席间来了兴致,就开始玩藏钩的游戏。
参与游戏的共有十人,分为两曹,每曹就是五人。他们玩了四轮,期间并没有什么异常,大家也都很尽兴。到了第五轮,轮到王姓贵人猜钩。对面五个人将玉钩藏好,一齐伸出手来,要王姓贵人猜。你们猜怎么着?”施惊墨忽然压低声音。
“王姓贵人忽然发现,对面五个人,竟然伸出了六只手!”
“啊!这是什么鬼?”李暮听到这惊叫了一声。契必阿大坐在李暮身边,正听到渗人处,猝不及防,被李暮吓了一跳,竟一把抱住了坐在自己左边的裴仲。
“他娘的,李十一郎你鬼叫什么,没让四郎的故事吓到,反让你给吓死了。”契必阿大牢骚着。裴仲将契必阿大一巴掌推开,露出一个很无奈的表情,仿佛在说:“白痴!”
“是啊?五个人怎么会伸出六只手?多出那只手是什么鬼?”张寻好奇的问。
“我哪知道是什么鬼。只是据记载,那只手‘修骨巨指,毛粗色黑’,根本就不是一只人手。”施惊墨说。
“事情奇是奇,可为什么说藏钩让人生离呢?”张寻还是不解。
“这件事情没过多久,王姓贵人,就因为一件小事得罪了当时的大司马桓温,被处死了。所以后来就有人认为,藏钩这个游戏不吉利。”
“后来呢?藏在人群后面的猩猩抓到了吗?”虞候吴铁盐冷冷的说。
众人听了一片哄笑。吴铁盐说:“什么鬼啊怪啊的,多半是别有用心之人伪诈之言,我是从来不信的。”吴铁盐以前是县丞,相当于县公安局长,什么样稀奇古怪的案子没见过,早就历练成朴素的唯物主义者了。
施惊墨怕继续说下去气氛尴尬,于是说:“我也就是提个醒而已,毕竟民间有这种说法,藏钩其实我小时候也玩过的。”
张寻说:“好啦好啦!你们古代人就是迷信!生离而已,又不是死别,不必管它,大家继续玩。”
十七个人,韩三当裁判,剩下的分成两组,就按各自的排行分组,大郎史谦到八郎裴仲一组,九郎张寻到十六郎宋蛮一组。李暮打趣道:“我们是小鲜肉组,你们是老腊肉组。”只有张寻和赵东阳能听懂,相视一笑。张寻拍了李暮一巴掌:“就你还小鲜肉!木乃伊还差不多!”
别人也不知道李暮说的是何典故,无人接话。韩三清了清嗓子,说:“那就腊肉组先藏,鲜肉组来猜。”
史谦接过玉钩,八个人全都背过身去,聚成一圈,挤得死死的,让“鲜肉组”看不见他们把玉钩递给了谁。不一会藏好了,所有人又转过身来,齐齐伸出紧握的右拳。
“谁先猜?”张寻问组里。
“九哥你先猜。”众人纷纷谦让。
“我先观察几轮。十三郎,你先上。”
马钊听张寻点名,暗自欣喜,就不再推辞,向前迈了一步。
他缓缓扫视了一圈,微微一笑,说:“有了!”
裁判韩三问他猜得是谁,张寻忙说:“先别急,十三郎先说说你是怎么分析的?”
马钊有点得意的说:“大郎努力装作玉钩在他那,然而用力过猛,表现得太假。二郎铁盐不动如山,说实话我猜不出他手中到底有没有,先存疑。三郎裴礼的表情则摇摆不定,一会装作在他那,一会又装作不在他那,只能说明他也是没有玉钩的人。四郎演的最像,那恍惚的小眼神儿,让我差点以为玉钩就在他那了。但这显然是个圈套,四郎多智,最可能被我们指认,所以他们不会冒险把玉钩给他。五郎阿大从表情上看,玉钩似乎不在他那,但是他的手出卖了他,在不由自主的抖动。玉钩也有可能在他这。六郎褚良面沉似水,看不出什么,但他的拳头攥得太死,明显也没有玉钩。七郎慎远也演得很像,不安的眼神似乎说明玉钩就在他那,但他初来乍到,未必有机会执钩。最后八郎裴仲最有意思,他表情上毫无破绽,但他的手也在抖。但抖得太假了,肩膀都快跟着动了,明显是他看到五郎手抖,就想模仿五郎,来扰乱视听。如此看,二郎的嫌疑可以排除,玉钩就在五郎契必阿大手里!”
“不是吧!这样都被猜中?!老子手抖了吗?抖了吗?”契必阿大举着手里的玉钩挨个问身边的人。裴仲又露出那种“真是个白痴”的表情。
第一轮,小鲜肉组获胜。
接下来轮到鲜肉组藏钩。腊肉组派了最强智者施惊墨出战。
张寻把几个人叫到一起,低声耳语了几句,贺齐、宋蛮几个少年掩嘴偷笑。不一会藏好了,八个人转了过来,施惊墨一看傻眼了。八个人竟然全部闭着眼,咬紧牙关,伸出的右手整齐划一的微微颤抖。真是好计策,全都一样的表情,任你再会分析,也难觅蛛丝马迹,似乎只能拼概率瞎猜了。
施惊墨正无计可施之际,忽然黑齿暖男微微张开了一下眼睛,虽然只是一瞬,还是被施惊墨锐利的眼睛捕捉到了。他大笑一声:“有了!玉钩就在大白手里!”
鲜肉组所有人睁开眼睛,黑齿暖男松开右拳,里面竟然空空如也。
“那你刚才睁什么眼睛?”施惊墨很是不解。
“我也不是故意的啊,旁边这个混蛋不知为啥踩了我一脚。”黑齿朝马钊怒目而视,马钊则是一脸无辜样。
“哈哈哈!十三郎,数你鬼点子多!”张寻由衷佩服马钊这小子,真是人精。
第二轮,又是小鲜肉组赢了。
腊肉组不服气,还要再来第三轮,忽然一个传令兵送来一份急报。张寻打开看了,顿时皱起了眉头,叹了口气,说:“唉!果然藏钩令人生离。”
众人闻言一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昨夜南阳已经失守,杨都监率部突围,正朝我们向城方向撤退。命我速速带兵前去接应。都监的性命,可能就在旦夕之间了。”
张寻接到杨复光的求援令,一刻不敢耽搁,立即点齐人马,亲率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破军和中军护卫都、虞候军,总共将近700人前去接应。只留200战兵守城。张寻先行,让辎重都头肖虎多多准备粮草,随后接应。
张寻记得历史上,杨复光被朱温彻底赶出邓州时,应该是朝着方城缺口撤退,一路逃往忠武军的辖境许州,投奔了忠武军节度使周岌。没想到在这个位面,杨复光竟然奔着自己小小的向城县来了。难道已经一定程度上改变了历史的走向了吗?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路上,张寻才想起召见杨复光送信的使者,问问前线的情况。
见到来人,发现此人并不是小兵,大概三十上下年纪,浓须豹眼,膀大腰圆,浑身披挂明光铠,外有罩袍,明显是员武将。
信使见到张寻,就要下马施礼,张寻说形势紧急,不必多礼。那人只好在马上向张寻抱拳,说:“末将是忠武军监军杨公麾下振威校尉庞从,见过张团练。”
庞从?张寻想起来了,此人就是日后大名鼎鼎的“忠武八都将”之一,但只是排名最末的一位,他在史书上只留下了身为忠武八都将之一的记载,之后就在历史记载中消失了。原来此人现在就在杨复光手下,官阶只是振威校尉,比张寻还小了两级。
但张寻也不敢怠慢,立即询问前线情况。
原来自从杨复光被朱温赶出邓州州城,情况就极为艰难。最初有一千两百多忠武军随杨复光逃出邓州,抵达南阳。但在半个月的时间里,这些军士毫无战心,竟然陆陆续续逃走了五百多人。
也难怪,这些忠武军士大多是许州、蔡州人,目前坐镇许州的忠武军节度使周岌已经投降了黄巢。也就是说,忠武军的家人们此时已经都是黄巢大齐治下的子民了,他们还哪有心思对抗黄巢的先锋朱温呢?
到昨日朱温大军进逼南阳时,杨复光这位大唐的京西南面行营都监,手底下竟然只有六百多士卒了。自知无力守城,于是连夜派庞从向张寻求援。杨复光本人,此刻应该已经在来往向城县的路上了。
听到这里,张寻才放宽心。杨复光的处境应该没有当初自己想象的那么危急。听庞从的叙述,杨复光可能没有跟朱温军接战,就连夜弃城了。并没有上演浴血突围的一幕。通知自己接应,应该只是保险起见。
但是张寻觉得奇怪,如果杨复光手底下就剩下这么六七百人,那么历史上的杨复光,究竟是怎么突破方城缺口,逃到许州的呢?要知道,此刻拦在许州和南阳之间的唐州,也早就向黄巢投降了。如果就这么几百人狼狈的经过唐州,唐州刺史不会截杀这个大唐的高级宦官,向新主子邀功吗?
张寻哪里知道,历史上的杨复光可没有现在这么狼狈。要不是张寻给朱温献上一对手电筒,杨复光在菊潭县就不会损失一千人马。历史上的杨复光,可是率领两千忠武军从邓州全身而退,一个唐州刺史哪里敢拦呢?